林朝阳恨铁不成钢, 对季小冬说:“你明明出过国, 到过发达国家, 你去的时候感受不到跟我们的差距吗?”
“大哥。”季小冬纳闷, 跟他说过一百遍了, 怎么就说不通呢:“他们发展多少年, 我们发展了多少年。这差距是要慢慢补的。”
“能补上吗。”林朝阳说:“你知道吗,文明不同, 民族不同,有些东西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林朝阳, 你够了啊!”季小冬真恨不得敲开林朝阳的脑壳, 看看是什么样的脑回路:“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你的黄皮肤黑头发,才是永远改变不了的!有什么不同,真有不同,那就是他们是强盗,我们勤劳勇敢艰苦奋斗!”
“我告诉你,你不要以为国外的月亮多圆多大, 三十年我们能赶上,四十年我们能超越!”
“季小冬,你说什么梦话呢!被洗脑洗的太深了点。”
林朝阳一副这个被愚民政策洗脑了的可怜虫的神态,看得季小冬内心暴躁,恨不得跳起来打他。
说话也没有了好腔调,恨不得阴阳怪气到极致:“是是是,林大才子。道不同不相为谋,你就别来找我了好吗?”
“季小冬,你看着。”林朝阳说:“不久之后,你就会知道,我是对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季小冬心里悚然一惊。
自从上了大学,林朝阳仿佛修炼了“如何变得更讨厌一百零八式”,每次来找她,两个人都会不欢而散。
而林朝阳却越挫越勇,更加频繁的来找他,一副要救她于水火的架势。
可是林朝阳之前来找她,从没有说过“不久之后”如何如何这么有明确时间点的话。
季小冬心如乱麻,等她回过神来,林朝阳早就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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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热,校园里也开始躁动不安。
海报、条幅,和一些文章、小诗在学生中私下流传。
有些文章上,还署着林朝阳的名字。
季小冬索性从图书馆借了很多书,除了每天必要的去上课,其他时间躲在宿舍里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不知具体是哪一天,校园里的人似乎越来越少。
季小冬听到经过她宿舍窗外的同学们,兴奋着谈论着,今天又有哪个大学的学子赶来加入。
季小冬作为班里的团支书,绞尽脑汁搞活动,企图把大家的目光和关注吸引到其他地方。
又过了一些时日,临近期末考试,连上课都不是必要的了。
季小冬索性组织全班同学去自习室上自习复习功课,不去的在教室门口大张旗鼓的贴名字批评。
虽然起不了多大的威慑作用,但总归聊胜于无。
消息从同学们口中零零散散的汇聚,听大家的说法,林朝阳文笔犀利,又热情激昂,加上名校光环,已经隐隐被很多人视为领导人物,在学生们中间有了不小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季小冬只能在心里无奈苦笑。
她知道现在人心浮躁,被她死死按在自习室里的同学,不少都在背后骂她。
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所有人都热血上头,情绪被煽动起来的时候,没有人会听得进去其他的声音。
她的能力有限,只能在自己能力范围内,让大家都能踏踏实实,平平安安。
林朝阳如今意气风发。
他“百忙之中”还不忘来找季小冬:“你是我最欣赏的人,最后再来劝你一次。”
季小冬被他堵在校园里。
林朝阳如今算一个风云人物,真真正正的在搅动风云。
不一会儿,周围便围了很多同学驻足观看。
“林朝阳,我劝你回头是岸。不要执迷不悟。”
“到底是谁在执迷不悟。”
林朝阳伸手要拉季小冬的胳膊,季小冬后退一步,转身分开人群,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听到身后传来哄笑。
季小冬心里很难过。
她并不是为自己,而是为这些风华正茂的同窗。
眼睛里清晰的校园慢慢变得模糊,季小冬低头,让眼泪砸到地上。
她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顺风顺水,这是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自己的力量如此渺小。
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做不了。
她给颜颂写了封信,写完之后又撕掉了。
颜颂如今正在高三,这些事情离她太远,自己不应该把她牵扯进来。
于是季小冬开始写日记。
她想起从前曾经看过的一句话,叫“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她觉得,自己现在真不算一个正经人儿。
她的日记已经写了厚厚一沓。有一天,她听见头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她站在校园里抬头,看到颜色像光影和树叶斑驳的直升机。
季小冬不知道,齐北辰现在就在她头顶的飞机上。
齐北辰从前没有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第一次来到季小冬所在的城市。
“不要犹豫,跳!”
巨大的飞机轰鸣声中,齐北辰听到指导员大喊一声,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屁股上就狠狠挨了一脚,被踹下了飞机。
紧着着,他看到其他战友也陆续跳(被踹)了下来。
白色的降落伞在天空绽开一朵朵花,慢慢下降,想散落在地面的云朵。
“快看!快看!”
“那儿!那儿!东边还有!”
“我们人多,不怕!”
地面上的景物越来越大,传来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齐北辰紧张的握住手中的枪,四周围上来的同龄人越来越多。他知道,他落单了。
他落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如果对于跳伞降落来说,这是个绝佳的落点。
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因为连让他可以靠住,“负隅顽抗”的隅都没有。
很快四周都围上了人。
不论他面朝那个方向,总有一面是后背对着人群。
“缴了他的械。”
“卡啦啦。”
缴械的命令和拉木仓栓的声音同步响起。
下一秒齐北辰被从背后过来的人死死压在地上。
他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痰里带着血,口腔里有血腥味弥漫。
“起来。”
他被人用自己降落伞的伞绳绑了起来,一路推推搡槡,到了一根旗杆底下。
旗杆下坐了很多人,有人尚在地上贴条幅。
“绑上。”
齐北辰突然被人一脚踹在腿弯,有人拉了下绑他的绳子,让他在地上坐着,把他的双手绑在旗杆后。
齐北辰紧紧咬着牙,一眼不发。
“艹!”
过了不久,齐北辰听到身侧噗通一声。
摔在地上的人抬起头,也看到了齐北辰。
“艹!老齐!”
“我落单了。”齐北辰对地上的人说。
“我也是。”
这人叫栓子,是齐北辰的同学,睡在他的上铺。一句简单的交流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
等到日头越来越高,中午时分,旗杆周围的人渐渐散了,或者远远到了树荫下。
齐北辰这才和栓子小声交流。
“不知道其他人情况怎么样。”
“没再有人来,应该都没事儿。”
“就怕他们还有其他的点。”
“难说……”
“他们想干什么。”
“不知道。”
“他们什么时候放了我们。”
“不知道。”
“老齐,你渴吗。”
“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