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普絮絮叨叨叮嘱着他:“今天淋了雨就不要再出去闹腾了,回去睡一个下午的觉,就准备一下,晚上还要陪剧组吃杀青饭。”
顾洵靠在墙上吸烟,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经纪人一停下来,他就简短了一声“嗯。”
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夏普实在是受不了这烟雾缭绕的污浊空气了,一把抽出了顾洵嘴中的烟。
他家艺人什么都好,自己带了他快十年了,没有见过他跟谁闹过什么绯闻,连网上爆他黑料的人也不在多数,就是无论如何也改不掉自己的烟瘾。
刚刚见到他时他就一直在吸烟,十六岁时抽的尤其凶,那时他刚出道得小有名气皆称不上,只有一张出去会被随时随地搭讪的脸,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网红脸……
还未等夏普回忆完这些温存的回忆,顾洵就站起身,兀自推开了化妆间的门,向他招了招手,算是告诉他:自己知道了。
夏普无奈的摇摇头,默默的在刚才列的回忆的印象关键词中加了一条:脾气不好,不习惯听人唠叨,孤僻。
自己因为他这个习惯,被迫将手中的艺人除了他之外都推开了,专门做他的经纪人兼助理,简称“全职奶妈”。
化妆师解下了顾洵头上乱糟糟的发簪,手脚麻利又不失细腻的用卸妆棉轻柔的擦拭着顾洵脸上的妆。
顾洵本身底子就挺好,妆也打的不算厚,就是添了点遮瑕霜,掩住了因为长期失眠而留下的黑眼圈。
顾洵颦了颦眉,化妆师当即停了下来,略带歉意的说道:“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弄疼你了吗?”
“不,没事。”
顾洵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
他垂了垂眸,尽量放松了一下全身紧绷的肌肉。
他不习惯接近陌生人,所以夏普为他安排化妆师时,也一直尽量选择与他有过合作的化妆师。
很少会像今天这般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化妆师为他卸妆。夏普对此的解释也只是:那个化妆师有事,就提前走了。
陌生人的气息一下让他很紧张,甚至只要是他们一接近,就会让他的整个身心都进入防御状态。
而他出道十几年难免遇到陌生人,所以也一直在努力克制这种与生俱来,无法磨灭的习惯。
只是,他抿起了唇,今天这个化妆师的气息太过柔和了,令他忍不住放松下来,才更加心生警觉。
“嘟嘟——”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顾洵漫不经心的瞥了一眼,只有一条没头没脑的匿名短信:“北门七号车站见。”
他伸出手,似毫不在意般的解开了手机的锁,删掉了这条短信。
化妆师只是笑了笑,对此毫不在意,想必也是见多了这种情况。
也无非是艺人和别人谈恋爱,遇到经纪人的反对,所以不遗余力的想要找到一个机会,和心上人见上一面。
而真正令化妆师感到诧异的,倒不是这般司空见惯的事,只是发生这件事的当事人是顾洵。
一个几十年不曾闹过绯闻,甚至连公司捆绑炒作的荧幕情侣都没有的人,也会有这帮人间烟火的模样。
毕竟顾洵的一张脸和身价就摆在那,她未见之前还以为是化妆的效果,真切人家卸妆时才发现人家,是看自己那张脸就能过活的人。
这样的人,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片刻后化妆师如释重负的提醒了一句:“先生,已经好了。”
顾洵点了点头,轻声致谢:“谢谢,现在脸也感到很舒服的。”
化妆师一愣,忍不住略带感激的笑笑:“不必,分内之事。”
顾洵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护目镜,熟练的将标志性的白金色长发绑成了马尾,又戴上了一顶普通的鸭舌帽,看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观光客吧。
顾洵转身对化妆师再次鞠躬致谢,随即推开了门。
夏普正坐在沙发上百般聊赖地刷着资讯,见他一出来急忙起身。
顾洵摆了摆手:“下午有事,请假半天。”
夏普对这些私生活的事一向很爽快,顾洵也是很难得的请假,没有起多大的疑心就,爽快的放:“行了,记得早点回来。”
顾洵顿了顿自己的脚步,片刻,才含着点鼻音地应道:“嗯。”
大概是不回来了吧。
次日清晨,栎城公安局中——慕林刚刚结束了通宵的审讯,手提着一罐未空的罐装咖啡,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
坐在监控室里的贺安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含糊不清的向他问好:“大家早上好。”
“嗯。”慕林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就准备去办公桌上趴着,再睡一会。
谁知这厮看着有气无力的,一见他要走,又笑容满面的凑了上来,对他死缠乱打道:”队长,您看我们这一群人陪你审了一个通宵,连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你看这……”
慕林颇为无奈地赏了他一巴掌:“吃你个大鬼头啊!还不快点把证词都整理好,送那个人渣上法庭去。再和我啰嗦,连早饭都没你的份儿。”
梵玖笑嘻嘻地跟着凑上来:“这可不行啊,老大!我们人民公仆这般爱岗敬业,诚信友善的,连饭盒钱都没有什么着落的话,岂不是没有动力,为人民服务,奉献自我燃烧自我了。而且我们也不像老大您一样,坐拥万贯家财,吃穿不愁。”
到底面对的是一个女孩子,慕林不敢像对待贺安那样随便,只能疲惫地摇了摇头:“什么万贯家财呀?我要是有那万贯家财,还用得着在这为人民服务,辛勤打工?早就回去享受酒池肉林去了,还用得着跟一个抢劫老太婆的猥|琐男磕一个晚上?”
慕林随手拿着手上的表格拍了拍梵玖的头,随意安慰道:“乖,等这个月工资下来了,我就请你们出去吃素食宴,管饱的那种。”
“别等这个月了,老大李局那来电话了,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贺延从法医室走了出来,抓了抓凌乱的头发,一边打哈欠,一边提醒他道:“听李局说话的那语气,似乎挺不好。”
“跟他说:朕不在。朕先去睡会儿,自己自己划个拳,帮朕随意应付一下,就好了。事成之后,朕请他吃早饭。啊?乖哦。朕先去补眠了,爱卿们自行退朝吧。”
贺延正想提醒他,慕林却向他挥了挥手,推开了办公室大门,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李彦秋。
“太,太上皇……”慕林难得结巴了一瞬。
李彦秋笑了笑,配合着他风烛残年的脸简直是尚未成型的包子:“别,不敢当。我可比不得皇上的那些万贯家财,只有一间员工宿舍和五年的房贷。”
慕林对此,也只能头疼地“呵呵”了几句,暗自记下了一笔,这群吃里爬外的,也不知道提醒他两句,刚才的那番话铁定被李局听进去了。
慕林抬起头,李彦秋却向他眨了眨眼,行,就是不罚了。
慕林随着李局慢悠悠的穿过长廊,向局长办公室挪步。
慕林故意放慢了步伐,装出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李彦秋果然停了下来,扯着花白的山羊胡子,刻意压低的声音,装模作样的骂了几句。
慕林从小被自己老爹骂大的,早就练就了一副铜墙铁壁,听着他骂也就不痛不痒的。
但他猜到李彦秋叫他出来,绝不可能是要说这些话的。
果然,李彦秋停下了责骂声,话锋一转,又是一个慕林不想提的话题:“你觉得这个小分队怎么样?有你之前带过的那批学员好吗?”
慕林从口袋里摸出了一袋软烟,叼在口中含糊不清的道:“劳驾,要借个火。”
李彦秋下意识的往裤兜里摸去,手伸到一半,又突然反应了过来,一把抽走他嘴中的烟嗯。:“借什么火,这里可是警局啊!你抬头看一眼,这可是有监控的,你想作死,我还不想死。”
他说着,掰着他的头往墙上看,墙壁上明晃晃写着:禁烟区。
慕林嗤笑了一声,一夜未睡,沙哑的声线格外感性:“你可拉倒吧,你当年那烟瘾有多重啊?能不把整个警局的监控都黑一遍,还想蒙我?”
他说着,边用牙齿咬着烟嘴,边变戏法般的摸出了一个打火机,点燃了烟头。
一听他这话,李彦秋也就顾不得他的没大没小了,只是眼睛一亮,激动的说道:“你都想起来了?”
慕林轻舒一口气,吐出了几圈烟雾,手指习惯性的弹了弹燃烧后的灰烬,半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盯着墙角的监控:“不,还没有,只是有一点点断断续续的片段,只不过……”
“嗯?”李彦秋本以为他要说些有建设性的话,连忙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没想到,慕林只是掐熄了火,咳了几声:“这烟的味道还真不咋滴。”
还未等李彦秋斥责他,慕林又一脸肃穆的换了一个话题:“这群分队的,跟我当年带的那一批比起来,可就差太多了。上班迟到,瞎扯淡的人又多,干活拖拖拉拉的,只想着放假以及如何揩油上司的美色和钱财,当真是让我备受惊喜啊。”
最后一句倒是真的在瞎胡扯了,就算是借他们一百万个胆子,他们也绝对是不敢觊觎慕林的美色的。
虽慕林也称不上什么五大三粗的壮汉。事实上他身材修长,手指和腿部肌肉恰到好处的隆起,十分具有爆发性。
但他天生却生了一份冷面相,薄唇,卧蚕眉,又是一身冷色调的风衣,平白无故多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
再加上他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的一种超脱年龄的沧桑感。就算是平时再怎么与别人插科打诨,也绝对生不起亲近之意。
李彦秋皱起了眉,似乎很想将他拉到卫生间中,好好的照一会镜子,埋在洗手池里,再泡上一会儿,才能将他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冲走。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在心中不断的为自己做心理建设:千万要忍啊,这人是自己三次登门,才从慕老先生那要来的人才。他才刚醒一会,脑子不好使,是很正常的。
这么安慰了自己一会儿,李彦秋冷静了下来。
他揉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额头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的跳起:“那依您看,应怎么改进呢?”
“不用改进了,直接塞回娘胎里,回炉重造一遍都比这个有效。”
慕林似乎总是这般容易把握尺度,上一秒还将李彦秋气得七窍生烟,下一秒又开始安抚人了:“再给我带三个月吧,应该能抵上当时的一半好。”
“那就好。”
“嘀嘀——”办公室的公用电话响了起来,梵玖将听筒放在耳边,一个清冷又漫不经心的男声传了出来:“我来自/首,七号站台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