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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李川是输是赢,只要攻城,她就是人质。
    “公子?”
    童业见裴文宣闭眼久久不言,不由有些担心:“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容华既然给上官雅通风报信,可见苏氏本身并不想参与这些,苏容华会拦住天守关过来苏氏的军队。明日清晨,荀川的军队也就到了,到时候,外城就是荀川的军队对王氏带来的一万军。”
    “昨夜羽林卫、裴家、上官家的军队还剩下八千人,其中六千被殿下收归宫中,还有两千在咱们这里。”
    “而城中,苏氏等世家约有一万家兵,陛下那边御林军加宁王的人,约莫还有七千。”
    “那我们还有胜算吗?那些想咱们死的世家有两万人,我们这边不到两万,陛下那儿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能赢。”
    裴文宣睁开眼睛:“必须赢。”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鼓声。
    “咚。”
    “咚咚。”
    随着鼓声而来的,是赵重九提剑急入,他站在门口,克制住激动:“驸马,荀川军队已到,攻城了!”
    裴文宣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他听着外面的战鼓声,停顿片刻后,立刻吩咐:“赵重九,你即刻带一千人去城楼同荀川里应外合打开城门,速度要快。”
    “告知裴晓,将王氏家眷带入公主府后,守住公主府,听我命令。”
    “童业,吩咐人将府中还有的孔明灯都升上去,让人焚香备水。”
    “公子?”
    童业有些不明白,低头,面上露出几分温柔:“我得去接殿下。”
    他不能让她一个人在宫里。
    是生是死,他都得陪着她。
    鼓声响起来的时候,寒风卷得城外玄色金凤旗帜翻飞作响。
    李川领着蔺飞白、荀川骑在马上,他们身后是士兵列队而站,在尚未彻底亮起来的清晨中,略显疲惫。
    “现在就要进城吗?”
    蔺飞白看着前方,皱起眉头,这些士兵跋涉千里而来,明显已是极为疲惫。
    “现下不进城,”上官雅站在战车之上,眺望前方高墙,“等到天亮,王家军队带人进来,再想攻城就难了。不如此时取下城池,以守待攻。”
    “攻城不易,”蔺飞白颇为不安,“士兵又疲倦厌战,如何攻城?”
    “很快了。”李川看着华京,神色带着冷。
    荀川看了一眼旁边的李川,他穿着太子玄服,披着纯白色狐裘,玉冠高束,显出几分难言的清贵。
    他长高了许多,带着几分文臣式的清瘦,枯冷的眼神,全然不见当初活泼少年的模样。
    “裴文宣和阿姐在里面。”
    李川察觉荀川的眼神,以为她有疑惑,转过头来看她,只道:“勿忧。”
    话音刚落,华京城内,便升腾起一盏孔明灯。
    孔明灯在尚未亮起的天空里,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主意。
    第一盏孔明灯亮起来后,李川从腰间拔剑,淡漠出声:“备战。”
    听得此话,上官雅双手在前,恭敬行了个礼,而后转过头来,看向众将士。
    “诸君,”上官雅扬声开口,“可知此为何处?”
    战鼓声不徐不疾,将士看着上官雅,并不言语,上官雅抬手指了“华京”二字,提高了声:“此处便是华京,是诸君在沙场守护之处。华京之中,有云罗绸缎,有妖娆美人,有金银珠宝,有权势无双。可这些都不曾属于过诸位,诸位在西北拼杀,苦寒之地,粮衣具短,命似草芥,一生如泥在他人脚下,子子孙孙,皆为如此,甘心吗?!”
    众人不敢说话。
    可人性趋利,话不说,不等于不存在。不过是因强权折腰,不敢言语。
    “可今日不同。今日,诸君入城,”上官雅展袖指向华京,提高了声音,“赢,封侯拜将!输,也不过马革裹尸,并无不同!”
    “今日上至太子,下至罪民,皇城之前,皆为利刃向前,随我卸下粮草,听太子号令,非赢则死,不胜不归!”
    说罢,上官雅拔剑斩断战车上携带的粮草,粮食砸落在地,散落一地。
    蔺川随之举剑,干脆利落划过马上系着粮草的袋子,粮食坠落到地上,她的剑稳稳指着华京。
    “以平乐殿下之名,”她声音很平稳,和平日训练他们时没有区别,但最后八个字,依旧加重了语调,“非赢则死,不胜不归。”
    “非赢则死,不胜不归!”
    有了蔺川领头,所有人纷纷解下粮草,大喝出声。
    这是他们一生最宝贵的机会。
    从西北到华京,他们攀过雪山,奔赴千里,像是从沼泽泥地里,拨开了荆棘遮掩着的禁忌,一层一层爬到了他们从未想过之处。
    在那子子孙孙无尽的绝望里,终于得了一丝翻身的希望。
    不过瞬息之间,士气高涨。
    李川转头看向旁边的荀川,荀川迎向他的目光。
    许久,李川只问了一句:“会赢吗?”
    荀川神色平静,只答:“殿下不会输。”
    她口中的殿下只有一位。
    从她救她,从她给了她与秦真真完全不同的生活那一刻开始,她便已被她供上神坛。
    她的姐妹,她的朋友,她的君主,李蓉。
    李川得言便笑了起来。
    旁边蔺飞白看着站在战车之上的上官雅,他苦笑起来:“我可被你们害死了。”
    “你现在还能回头。”
    上官雅握起旁边的鼓槌,蔺飞白打量着她,有些疑惑:“我以为你现在会走。”
    “大家都在这里,”上官雅坦然一笑,“我也就不走了。”
    蔺飞白沉默下来,他想了想,低头一笑。
    也就是这时,号角声响起,李川拔剑指前。
    上官雅颤抖着将鼓槌重重砸在鼓面上,巨响之间,漫天孔明灯下,士兵朝着城墙奔涌而去。
    杀声震天。
    而战鼓没响之前,宫城之中,福来刚刚关上大门。
    大殿之门一关,整个大殿便暗了下来,只有绰绰烛火跃动,让大殿有了些光亮。
    苏容卿和李蓉相对入座,苏容卿看着对面李蓉,过了许久后,他带了几分怀念:“容卿许久未曾为殿下煮茶。今日殿下爱喝的银尖不在,颇为可惜。”
    “你特意摒开众人,就是来同我叙旧的吗?”
    李蓉看着苏容卿用旁边盆中温水净手,似觉好笑,苏容卿神色平和,如当年还在公主府中闲适姿态:“自然是有些问题想问殿下。”
    “殿下,”苏容卿取了茶叶,放入茶壶之中,声音平和,“金鸾椅上,可还舒适?”
    李蓉听他的问话,便知他的意思,但她还是明知故问:“你什么意思?”
    “殿下应当知道,我只想阻拦李川。”
    苏容卿将茶叶放到一边,正跪在李蓉对面,双手垂放在身前:“殿下如今既然已是监国长公主,那李川是不是太子,还有必要吗?”
    李蓉不言,苏容卿身子微微前倾:“殿下,”他放轻声,“微臣并非为报仇而来,李川,可以活着。”
    可以活着,但不能是太子,不能以自己的名字活。
    李蓉为监国长公主,李诚登基,李川谋逆赐死,再换一个身份活。
    “我明白你的意思。”
    李蓉看出苏容卿的让步,她摇头:“但我不能骗你。”
    “殿下什么意思?”
    苏容卿面上带笑,眼里却有些冷。
    “你不愿意李川登基,是因为李川意在削弱世家,你想阻止此事。可我监国,还是会和李川做出一样的选择,只是手段不同而已。”
    听到这话,苏容卿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殿下,”他认真开口,“上一世,还不够吗?”
    李蓉听着苏容卿的话,她想了许久。
    她本想争论,可当她一抬眼,她看见苏容卿那双已经带了几分偏执的眼,她忽地想起李明的话来。
    上位者,不仅要看结果,还得看源头。
    她看着苏容卿,好久,才缓慢出声:“上一世,你觉得李川哪里做得不好?”
    “殿下还需要问我吗?”苏容卿似是有些恼怒起来,“上一世,殿下怎么说的,您忘了?您说他不该北伐,不该改制,他搞得上下动荡,民不聊生,他作为君王,为了一个女人……”
    “容卿,”李蓉打断他的话,“你真这么想吗?”
    “殿下,”苏容卿唇不自觉的轻颤,“您什么意思?”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御书房。”
    李蓉看着苏容卿,面上带了几分怀念。
    “那时候你跟着苏相跪在御书房门口,劝阻父皇北伐,你告诉我,苏家之人,为百姓生,为社稷死。”
    苏容卿听到这话,眼中神色微动,好似一颗石子扔入湖心,泛起层层涟漪。
    李蓉抬眼看他:“可你告诉我,世家如今存在于世,对于百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你我心里都清楚。当年北伐的确很急,但如果没有世家阻拦贪污,当年的军饷,其实足够北伐。”
    “当年南方水患,的确是因北伐导致国库无银,但如果不是世家繁盛又不必上税,地方许多人依靠世家逃避税收,国库也不至空虚至此。”
    “你说他作为君王,不该独宠于一个女人,可苏容卿,你若爱我,你和其他人在一起,不会痛苦吗?你是如此,川儿就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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