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父母很少带她出去玩,在来这座城市读书前,她从没坐过地铁,更别说飞机。过马路,她直愣着往前冲时,被同学拉住才知道有地下通道。
刚开学时,她的穿衣风格也被人说土。孟晚当时不知道什么叫时尚,更别提审美,她从小穿衣打扮都是她妈妈安排好的,她来报道时,还是妈妈特地去裁缝那做的碎花裙,却被舍友偷偷吐槽说太土了,一看就乡下来的。她后来很爱买衣服首饰,很爱打扮自己,也许是跟那时的被嘲笑有关。
一开始的她就是这样,既自卑,又高傲。她不喜欢社交,只会整天埋头读书,什么学生会、社团也不参加,一向看不惯她的舍友说她不合群。
当他们提及日料、法餐时,她都不知道是吃什么的,查了资料后还心想,生的鱼,能吃吗?一堆饭团好寒碜啊。
飞机更没有坐过,因为全家人不会去太远的地方旅游,唯一一次出省是去参加亲戚的婚礼。坐了绿皮卡,买的还是站票。第一次飞机还是陆湛带她坐的。
刚毕业时,她第一次自己租房,被中介骗了,说好了是全女生的租房,结果住进来时后面又搬进了男生,可她已经交了钱,是押一付叁。
那个男生后来不停地带不同的女生回来,半夜发出叫床声时,孟晚很害怕,不敢去喊让他们小声点。
她没有对李英说,觉得说这事尴尬;她也没有跟陆湛讲,他在国外,又赶不回来。刚毕业工资不高,她心疼房租钱,没有立刻搬走,安慰自己忍一忍,反正另一个房间也是女生,买个耳塞就好。
可直到有次她在洗澡时,明明锁了门,那个男生还要一直在敲门,催她快点。孟晚赶紧洗了裹了睡袍出来时,那人还盯着她光裸的那一截小腿看。
她彻底吓得第二天就重新去找房,找房期间借住在封眠家。封眠父母很好,每天给她做丰盛的晚饭吃,出锅时还另外盛出来给她带去当午饭,孟晚每年过年前都会去看望她父母、顺便送礼。
当时的押金拿不回来了,找到了新房后,又要再次押一付叁。她花光了那个月的工资,刚毕业她哪里来的储蓄,这样折腾了一下,身上的钱也不多了,她后来省吃俭用了很久。
她生性好强,这件事她谁都没告诉。
这些贫穷的记忆都刻在了她的心里。
后来,陆湛暑假回来了,看了眼她的小区和房间后,觉得她住的不舒服,也猜到了她手头不宽裕,硬是给她租了一套房,还为了她的面子,说这钱是借她的。
陆湛不会知道,她当时心中有多感动,她妈都没有想到过她的难处,而他,看出来了。
昨天,她收拾行李,在书房坐了好久。说起来讽刺,他将她藏在暗处,却给了她家的感觉。
他俩喜静,大部分闲暇时间,两人都窝在家里。周末往往是睡个懒觉,醒来后喝他煮的咖啡,赖在书房里。她在书桌前坐着看电脑,他躺在沙发上,腿懒散地伸展着,要么是看书,要么是笔记本架在腿上敲敲打打。
昨夜缠绵到半夜,今天他将她送到机场,她抱着他不肯撒手,他硬是揪着她的手送她进去,哄孩子般再叁作保证,说就当去度个假,还要威胁她,不许哭。
离开他,就像一次药物戒断。她每一次,都没有成功。
他从来不肯对她放手,这次却是他主动送她走,孟晚看着舷窗外的云,我不会哭,我不会回头看。
来接机的是何堂,昨天陆湛就跟她说了。
何堂跟她握手打了招呼,“你好,我是何堂,陆湛的朋友。”
孟晚礼貌地微点头,“您好。”
“这是我的女朋友江意。”何堂将旁边的江意介绍给了孟晚。
孟晚主动握了江意的手,“江小姐,你好。”
江意笑着回,“干嘛这么客气,就叫我江意。”
何堂将孟晚的行李放入车内,她东西带的不多,就两个箱子,身上背了个包,陆湛说后续去美国,他再将家里重要的行李托运过去。
江意怕孟晚尴尬,就陪她坐在了后座,与她聊天。
“第一次来香港吗?”
“不是,以前来玩过。”
“你在香港有认识的朋友吗?”
“没有。”
“我也没有,那我要逛街,可以约你吗?”
孟晚初来乍到,心中是有慌张的,却被江意这样的热情给感染了,“当然可以,我都有空。”
到酒店时已经叁点半了,何堂与江意一同将她送入酒店内,陪同孟晚办理check in手续。
陆湛给孟晚定的是四季汇,酒店式服务套房,四季汇地段优越,风水极佳,在中环金融街上,它家以安保严密着称,有着严格的隐私保护,这也是陆湛选择它的原因,他需要孟晚的绝对安全。
何堂笑陆湛说,你选四季,这个寓意不好啊。
陆湛反嘲,你个唯物主义者,什么时候相信这一套了?
“你先放下行李休息会,我们晚上带你去吃饭。”江意将孟晚送到了房间门口,“我和何堂还有事,就不陪你进去啦。”
“好,谢谢你们。”孟晚感激地看着他们。
当她进了房间,刚脱下包放到沙发上时,惊住了。
客厅内放了棵圣诞树,她之前只是随口一提,他却是记住了。行程匆匆,一切都兵荒马乱,当她都差点忘了还有圣诞节这回事时,这棵树却在她抵达香港的这一刻,出现在了她眼前。
这个男人,可真是,说好了让她来度假,还说让她享受最后的单身时光,可又要送她棵树,让她刚落地,就要开始想他。
她放下包,走到圣诞树前,摸着叶子上挂着烘干的橙子片,他对她,心到底是有多细。
树下是一个个礼物盒,坐飞机很累,孟晚干脆坐在了地上,开始拆礼物。
先是拆到了几瓶香薰蜡烛,都是她常用的牌子;而后是摸起来就很松软的羊绒围巾和手套;最后,依旧是那些包和首饰,好吧,不该对陆湛有什么浪漫的期待。
陆湛有一套歪理邪说:虽然礼物不是越贵越浪漫,但如果礼物是不值钱的,那浪漫肯定是廉价的。
孟晚最喜欢他送的是这些蜡烛,在陌生的地方,今晚怕是睡的不安稳,点上她熟悉而喜欢的味道,心就会定下来,一定不会失眠太严重。
她拆完礼物,抬头时才发现树里藏了张卡片,遒劲的笔力,是他亲手写的。
“小晚,抱歉,不能陪你过圣诞,礼物希望你喜欢。”
“Merry Christmas”
最后是他的签名:陆湛。
孟晚握着这张卡片,坐了很久才起身,隔着落地窗往外看去,目光所及之处皆一片湛蓝,是维多利亚港。房间采光棒极了,夕阳未至,滚滚波涛,远处是山。隔音很好,可仿佛船只的汽笛声已传来。
坐在这看一场晚霞、观一场夜景,该有多惬意。
书桌被挪到了窗边,鲜花插在花瓶里,一盏台灯落在桌角,还挺有让她静心学习的氛围。
孟晚走进旁边的卧室,同样有落地窗,只不过没有客厅的那么大,但看景色是够了。浴室里的浴缸不大,只能容纳一个人,优点是能泡澡看海景。
她转了一圈,忧愁的情绪被这无敌海景给抚平,就一个人在这么个好地方,没有繁重的工作,可睡到自然醒,每天刷点题,去喝下午茶看看书,晚上泡澡刷剧,这样的日子哪里不好过?
可如果没有他,这样的日子会不会也容易厌倦?
孟晚笑了,两年了,她可现在才过上了被包养的生活。
她又回到客厅,将圣诞树和背后的维多利亚港拍了下来,发给了陆湛。
“谢谢你,送我圣诞树,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