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进出不过叁十分钟的事,都能遇上黄之昭,她也很惊讶。
黄之昭与她擦肩而过,略微点头示意。
祝笛澜顿了顿也径直走了。
门外等她的的士看似普通,但她知道司机是凌顾宸的人。
她上车,把手袋放在一边,看着窗外。车子向新湾驶去。
她匆匆进家门,凌顾宸和覃沁站在她的小吧台前,两个人身形魁梧的样子把顶灯都遮了一半。
祝笛澜面无表情看着他们,心里却冰凉。
凌顾宸猛地把她拉过来,拿走她的手袋。
祝笛澜绝望难过的神情一闪而过,便厌恶地甩开手。
他把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除了一堆纸,还有一本护照。
护照上是祝笛澜的照片。名字、生日、出生地全都换了。
祝笛澜也惊讶,她急匆匆回来想看黄之昭给她的东西,前后不过二十几分钟,凌顾宸和覃沁就已经收到消息在她家等着她,她根本不敢想象他们在那些地方有着多少眼线。
她以为黄之昭会要她帮他做些什么,没想到他有途径给她办假证件,他竟然是真的希望她离开。
凌顾宸翻着护照,他不说话都散发出一种可怖的戾气。
寒意爬上祝笛澜的脊背,她不知道她现在是伤心多还是害怕多。
“也是难为他,真为你办出这种事来。”
凌顾宸把护照递给覃沁,他漆黑的眼睛安静而冷冽。
祝笛澜不示弱地瞪着他,她的眼睛快要被他寒冷的眼神刺出眼泪来。
她什么都反抗不了,她已经放弃,可她是那么为黄之昭难过,一个为了她做着这么多无用功的人。
“我们要是晚来半个小时,你大概早跑没影了。”
“当然。难道还等着你。”祝笛澜也满是怒气。
覃沁收起护照,看着她。
“我不想打女人,但你最好清楚你自己在做什么。”
“你也要知道要不是你威胁,我怎么可能愿意为你做事!”
“你自己身上也背着人命。在我面前还装什么,你这虚荣虚伪的个性,真把你送去赎罪,你倒是肯。过着上等人的生活怎么没听你抱怨过。”
祝笛澜气极却也反驳不了他的话,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相。
她缓了缓,恶狠狠道:“黄之昭现在只是想让我走。他要是真让我扳倒你,你当我不乐意做吗?”
凌顾宸冷漠的眼眸微微闪动。
祝笛澜死死盯着他,说完这话她自己也倒吸一口气。
凌顾宸身体微微一动,祝笛澜迅速但不慌张地迈两步闪到覃沁身后,覃沁也马上挡在凌顾宸面前,抬手示意他冷静。
“你给惯的,说起话来真是硬气。”凌顾宸狠狠地说。
“我来处理。”覃沁小声劝。
凌顾宸走开给自己倒了杯酒。
覃沁把祝笛澜拉到卧室,她依旧气得无法思考。
“有时候想想你们两个真逗,明明知道什么都改变不了,互相说起狠话来还真是不留情面。”
覃沁打开她的衣柜。
“我说两句坏话,他要扇我一巴掌就扇。不就是这样。”祝笛澜抹了下眼睛,让自己安定下来,“你干嘛?”
“给你挑漂亮衣服,咱们去喝一杯。”
祝笛澜在床沿坐下,看着他拿了件酒红色的挂脖长裙,她想起他把假护照放进了西装内袋,就愣愣地盯着他的西装看。
“笛澜,别多想了。”
覃沁把裙子放在她身边,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与她平视。
祝笛澜把视线从他的西装上移开,“沁,现在这个机会,只要,也只有你能帮我……”
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更可怜些,更脆弱些。
可是她的内心那么麻木,好似她只是顺口读出了这一句话。
覃沁看了她很久,“不要再说了……”
祝笛澜伸手去摸他的脸。他们关系一直很好,可是她没有对覃沁这么亲昵过。
良久,她无力地说:“沁,你对我再好,其实还是跟他一样。”
她把脸扭开,拿起衣服,径直去了衣帽间。
她最后那个冷漠疏离的眼神让覃沁有些伤心。
他喜欢她但他看不透她,恐怕这最后的眼神才是她对他真正的态度,对他再怎么亲近和温柔也不过是想让他帮她挡着凌顾宸。
他终究是一厢情愿而已。
凌顾宸看他丧丧地走出来,也懒得问。
覃沁沮丧地坐下,但他看到祝笛澜换好衣服走出来的时候眼睛又亮了,条件反射似的跳起来要去逗她。
祝笛澜把头发盘起,肩颈的线条被裙子衬得优雅大气。
“这么好看,笑一下嘛。”覃沁说。
祝笛澜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嘴角向上弯了一下,估计比哭还难看。
覃沁屈起手臂示意她挽他,祝笛澜摇摇头,他又把手放下。
金霖有现场乐队的演出,一个漂亮的外国女孩唱着爵士。
凌顾宸没像平常一样带一群保镖,叁人很低调地在角落的雅座里坐下。
祝笛澜点了杯Night Flight便看着那女孩唱歌。凌顾宸和覃沁在一旁聊着工作上的事。
“你还想喝点什么?我们去给你拿。”良久,覃沁凑过来。
“Manhattan.”
“这么烈。”覃沁嘟囔了一句与凌顾宸起身。
祝笛澜看着他们走向吧台。
金霖的老板来与凌顾宸搭话。覃沁拿了两杯酒向祝笛澜走来。
调酒师在调给凌顾宸的酒,祝笛澜无所事事看着他,她不懂调酒,但她留意到调酒师做了个小动作,他加了某些东西在凌顾宸的酒里,动作小而迅速。
距离太远灯光也暗,她自己也不是很确信她是不是看到那一个小玻璃瓶的粉末。
她不敢相信有人敢在凌顾宸眼皮底下做这种事,或许只是她看错了。
覃沁把酒递给她,她拿起来猛灌一口,轻咳两声,覃沁惊讶地看着她。
凌顾宸已经拿着酒回来。
主唱女孩注意到凌顾宸,冲他眨眼,凌顾宸举杯向她示意。覃沁细细打量着那个漂亮姑娘。
祝笛澜盯着凌顾宸手里的酒。
“其实我如果让你走了,我还能反击黄之昭一次,毕竟他是重名声的人。我再找你回来,你就是他的污点。”凌顾宸说。
“你留着我,才是该担心我玩阴的。”
“你能玩什么阴的。毒我?”
祝笛澜一惊,抬眼望进他的眼眸,她读出了不置可否的轻蔑。
“要我命的人太多,你还排不上号。”
“你们两个就不能消停会儿,笛澜喜欢爵士乐我才特意安排你们来的。”
覃沁懒洋洋地伸手拿凌顾宸的酒杯,“我尝尝你的。”
祝笛澜无法把眼睛移开,凌顾宸好像把她吸住,就像他掌控她的人生一样,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么瞪着他以示她的不满。
覃沁喝了一口,祝笛澜猛得反应过来反手拍掉他手里的酒杯,又给了他一巴掌。
覃沁把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下意识地自卫去掰祝笛澜的手腕。
祝笛澜被他这一扭疼得差点摔他身上,大喊:“沁!”
覃沁马上住手,惊讶地看着她。
祝笛澜吓得嘴唇发抖,脑袋嗡地一下炸开,只会喃喃:“你没事吧你没事吧……”
还是覃沁冷静些,他两手捧住她的脸,语调轻却十分沉稳,“告诉我怎么了!”
祝笛澜看了眼碎掉的酒杯,然后抬头对上了凌顾宸的双眼。
她的大眼睛里满是无法掩盖的慌张和忧虑,随着她瞄了眼酒杯,凌顾宸马上就明白了,他冲隔壁的人打了个响指,四周的黑暗里马上站起来一批人,他们气势汹汹地向吧台快步走去。
祝笛澜以为他今天没带人,没想到他的保镖们只是穿着便服在一旁装客人。
酒保跳起来就往门外冲,凌顾宸的人也追过去,半个会所一片混乱。
覃沁护着祝笛澜往会所内部安全的房间走去。凌顾宸跟在后面。
他们的动作太快,祝笛澜感觉自己差不多是被甩进房间的。她死死拉着覃沁,说不出话。
“我没喝那酒。刚刚都吐出来了,”覃沁宽慰她,“你冷静点。”
祝笛澜重又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因为紧张嗓子也干到冒火,她发不出声音。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看见些东西……”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
凌顾宸皱眉,“我让他们把人带过来。你去漱口。我联系医院。”
祝笛澜双手盖住脸,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呼吸上,试着控制急促的喘息。
良久才把手放下,诺大的房间只剩她与凌顾宸。她的恐惧并没有减轻。
“如果是我,你大概什么都不愿说吧。”他的声音没有情绪。
祝笛澜不看他也不说话。
“我让人送你回去。”
祝笛澜如梦游一般由人送回了家。进家门的那一刻眼泪才掉下来。
恐惧使她全身颤抖,她一直自认为很好地掌控着自己对覃沁的情感,她不过当他是张很好用的盾牌,是她在凌顾宸手里日子过得舒服点的必要的护身符,他就算死了她大概也只是可惜。
没想到刚刚那一刻可能失去覃沁的恐惧让她无法自控。并不是因为可惜,而是真正的害怕和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