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无笙的腿像是灌了铅一样,重得抬不起来。
只是目光追着时君的身影。
短短三天,时君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清原来的颜色,上面都是黑色的污渍,像是煤灰,或者是干枯的血液。
他的面容也看不清,只有眼角的泪痕依旧鲜明,那泪痕直接蔓延到了耳侧,然后掩入发中。耳朵里还有鲜血流出,血红的颜色分外的扎眼。莫无笙垂在腿侧的手指颤抖着,想要抬手去摸一摸,却没有勇气抬起手来。
她听见医生说生命体征,几乎摸不到脉搏,感觉不到呼吸。
她就这样站在路边,看着医生将他推上了救护车。
身边一起搜救的人看她没反应,好笑的推了推她,“还不跟上?”
莫无笙像是刚醒悟过来般,在救护车关上门之前将跨了上去。
……
“开通静脉通道。”
“开通静脉通道。”
……
“密闭式吸氧2lmin”
“密闭式吸氧2lmin”
……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
“肾上腺素一毫克静推。”
……
莫无笙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手术台上的她从来都是镇定自若的,可手术室外的她却坐立难安。
抢救室里隐隐传出说话的声音,她知道急诊科的医生都很厉害,也很专业,他们肯定会尽全力抢救,可在这一刻,她还是恐惧,恐惧在他们口中听到抢救无效的话。
在救护车上的时候,时君的生命体征已经很弱了,莫无笙坐在一旁,连动都不敢动他一下,怕她的动作会伤到时君。
不一会儿,急诊室的门打开了。
莫无笙立马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我们要马上进行手术,你是家属吧,过来准备签字。”
医生飞快的说完话,时君就这样被推了出来,身上插着许多的线头管子,脸上的乌黑还未处理干净。
莫无笙眨了眨眼,喃喃道:“什么手术?”
医生都走了,没有人能给她回复。
周情是在半小时后赶到的,那时候时君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莫无笙坐在门口,整个人都没了魂儿。
周情在她旁边坐下了都没有感觉。
“无笙?”
听到有人叫她,莫无笙才缓缓的转过冻僵的脖子,见是周情,眼睛瞬间就红了。
“周姐~”
或许是因为时君的关系,他一直将周情当做姐姐,莫无笙也下意识的把她当长辈了,身边突然有了一个说话的人,莫无笙心里的那根儿弦终于崩断了,抱着周情的肩嚎啕大哭起来。
周情心里也难受,要不是因为她,时君也不会出事。看着莫无笙这样,只能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莫无笙听不到周情在说什么,她现在只是想找个人发泄一下,这三天死命的寻找,找到的是奄奄一息的时君,心里的恐惧和害怕无人诉说,一直压在心里。面对周情的时候,便肆无忌惮的哭了出来,断断续续的说着今天的恐惧。
时君的伤很严重,肩膀上被两颗钢钉穿透,左胸两根肋骨断裂,恐伤到肺腑。右手指骨断裂,头部严重创伤淤血,耳膜破裂,还有身上大大小小的鞭伤砸伤刀伤,几乎没有一块儿完整的肌肤,看得人触目惊心。
这场手术,有好几个科室的医生参与,做了七个小时的手术,将他身上骨折的部分固定好,放出颅外淤血,修复耳膜,还要拔出肩上的钢钉。
折腾完所有的时候,时君从头到脚都是纱布,全身上下都是管子线头。
听着心电监护仪发出的滴滴声,莫无笙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看着时君只剩下鼻子嘴巴一只眼睛的脸,心里有些庆幸,还活着,真好!
在爆破发生的时候,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肯定没事儿,肯定没事儿,可她自己也知道,这样的情况,生还的可能几乎为零。
现在能看到他活着,即使是伤痕累累的躺在床上,她也在庆幸,留下一命就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莫无笙想着想着就笑了,听到开门声,莫无笙转头看去,笑容凝在了脸上。
这两人莫无笙有印象,是王队的两个手下,刑侦队的。
“你好,我是东都刑侦队的罗绮,你涉嫌盗窃枪支,请配合我们回去调查。”
莫无笙扯了扯嘴角,有些无奈。
该来的躲不掉,她还以为王队忘了这事儿了呢,原来还给了她缓冲的机会,等时君脱离危险了再来逮捕。
时君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薛琪莉。
“无笙呢?”
仅仅三个字,时君说得异常艰难,声音沙哑难耐,十分不清晰。也是薛琪莉知道他的脾性,用眼睛听都知道他是在问莫无笙。
“她因为偷窃枪支,被警方带走了,不过情况应该不严重,过两天就出来了。”
薛琪莉生怕时君多想,飞快的把后面的话说完。
时君蹙了蹙眉,抬眸看着她,“你说什么?”
薛琪莉一噎,看他蹙眉她心里还咯噔来着,没想到人家根本没听到。
“我说她因为偷窃枪支,被警方带走了,不过情况应该不严重,过两天就出来了。”
时君冷冷的盯着薛琪莉的嘴,终于发现了异样,不是薛琪莉声音小,是他耳朵出问题了。
想到隧道里发生的事儿,钟临慕在他身身边丢了火药便走了,要不是感觉到相反的方向有风声,他大概是真的连垂死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那一阵寒风就像是生的希望,他带着满身的伤,穿透肩膀的钢钉,爬了出去。
可他刚爬到一半的时候,火药就被引爆了,他只记得耳中一阵轰鸣,便失去了意识。
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身在何方,他只知道要努力往前走,前方会有出路的,肯定会有。
却没想到老天又给他开了个玩笑,出口确实有,然而被大石堵上了,不管他怎么推,怎么掰都弄不开那块石头。
在失血过多,又精疲力尽的情况下,终是晕了过去。
那时,他就想,老天真会开玩笑,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