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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男子相貌丰神俊朗,一身贵气,不像是诱拐纯情少女的人贩,但这时辰要住店,掌柜难免提了几分警惕。
    他试探问道:“二位客官,你们是……”
    齐璟眉眼微皱:“夫妻。”
    他不太友善,掌柜显然不是很信,谨慎地扯开一笑:“不好意思公子,本店有规矩,但凡入住的客人,需得问清楚身份,您稍等,”随后他看向云姒:“这位姑娘,你身边的公子当真是你丈夫?”
    云姒斜靠在那人颈窝,意识迷离,已经支撑不住睡意了,声音传入耳朵嗡嗡的,很是烦躁,她胡乱摇着脑袋,撒泼呢喃着:“不知道不知道……”
    齐璟:“……”
    很快,掌柜狐疑的眼神便落到了他身上。
    齐璟抿唇,低头唤了她一声:“姒儿,”她合着目没动静,他又轻哄道:“姒儿乖,叫声夫君。”
    云姒动了动唇,却是溢出一丝抗议。
    “……”
    这下是说不清楚了。
    后来,这厢折腾了许久,他使劲了法子,小姑娘才终于算是咕哝着喊了他夫君。
    他周旋在朝中诸事这许多年,都从未觉得有事情如此难对付过。
    很久很久以后,齐璟都还记得那客栈掌柜的眼神,好好的一对小夫妻,寅时来投诉,也确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而云姒每每想起这夜,真真是觉得他们荒诞至极,谁能想到,那在龙椅凤座之上,并肩共看天下的帝王帝后,曾经那么无所顾忌地,在这小小的东渝,在这这幽静的漪心湖,夜月花朝,无人知晓,他们像那市井中的普通男女,放纵偷欢,风流过一夜。
    接下来在东渝的这短短半月不足,他放下所谓的君王之责,天子尊贵,抛却一切,只为了她一人,恣意洒脱了一回。
    这段日子,不论过了多少年,他们都深铭在心。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的作话被吞了!好气!
    接下来应该是哥哥和嫂嫂,也有可能是齐瑞和明华,没想好,噗……
    接下来还会有的,大婚和小团子~
    第93章 戎马
    大将军府。
    云迟起了个大早, 他今日非但要到校场训兵,还有个烂摊子得收拾。
    昨日那两人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私奔了,是明摆着将朝中的事一并甩给了他,但他又能如何, 一边是自己自小宠到大的妹妹, 一边又是休戚与共的兄弟,他们要肆意造作, 他自然也只能任由着奉陪到底。
    卯时,晨曦初露,从将军府去往皇宫的马车已在路上了。
    云迟到宫中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到政事堂, 寻了徐伯庸,将齐璟离宫一事告知了他。
    当然,云迟只说是陛下前阵子太过繁劳, 身子不爽, 临时起意到民间一清净之处息养几日,有影卫暗中保护,请他放宽心。
    徐伯庸略一诧异, 合上卷宗起身,倒也无异话。
    毕竟齐璟当政这几年, 躬勤政事, 严己宽人,无人不看在眼底,先前又为前朝旧事和朝堂乱纪耗费了不少精力, 眼下他预备休息段时日,确实也无可厚非。
    徐伯庸点点头:“如此也好,近来朝中并无大事,那便有劳云将军多加派人手,护好陛下了。”
    云迟颔首:“自然,此乃云迟分内之事,”停顿一瞬,他又道:“陛下有言,这段时日暂请徐大人监国,朝中一应事务也交由您代为处理,劳烦徐大人费心。”
    即便那人离开得猝不及防,什么话都没留下,但知他者莫若云迟,他的意思,云迟自是知晓。
    其实就算不提,徐伯庸也会揽下所有事的,他言罢,又听云迟继而淡淡笑道:“瑞王殿下初涉朝政,人虽在兵部待着,但想来有许多地方尚缺分寸,陛下心系于此,还要请徐大人多点拨点拨。”
    太上皇被废黜后,前朝复国,除却齐璟是皇室正统血脉,其余皇子皇孙按照律法,皆算余孽,不过齐璟自然不会将罪责延揽到后辈身上,故而太上皇虽废,但旁外一切仍旧一如往常。
    “一定,陛下有此意,我自当尽全力。”堂堂王爷却成日游手好闲,徐伯庸也一直都觉不妥。
    随后,他又想到一事:“对了,玉嘉公主明日归国,如今我朝与北凉联姻,既已归好,礼节上应当到位,陛下不在,不如就请云将军代为相送吧。”
    听闻此言,云迟一怔,这事他竟都不知,下意识脱口道:“公主明日便要走?”
    “是啊。”徐伯庸道,想到自己从前还对喻轻妩和云姒颇有成见,谁能料到如今她们一个解了两国恩怨,一个嫁入宫中为后,倒是他过去一叶障目了。
    素来沉稳的老臣笑叹一声:“以为会等到陛下大婚过后,没想到如此匆忙。”
    静默片刻后,云迟不动声色将事情应了下来。
    他是云姒的哥哥,而喻轻妩是云姒的姐姐,何况谁都知晓他们二人先前颇有渊源,这事交给他来,在旁人看来的确最合适不过。
    只是如今,他们之间似乎隐隐多了层不言而喻的隔阂。
    云迟同徐伯庸告辞后,便离开政事堂,去了校场。
    墨玄骑从来都是最先开始操练的,此刻皇宫南部校场,天光破晓未久,士兵队列就已站了黑压压一片。
    云迟在那高高的观台,居高临下俯视营道上每一人。
    微风轻轻地,扬动他银白战铠的衣袍,相较寒冬,春日的阳光温和舒缓,柔暖的灿烂倾洒在身上,仿佛将他往日里的严厉凛冽都淡敛了许多。
    在操练兵卫一事上,他一向正色肃容,绝不马虎,当下却不知怎么的,凝着一方墙垣,意识突然一飘,就想到了那日寒风凛冽,女子暗红身影高挑修长,翩然轻跃城头的一幕。
    那时,她面掩黑色淡纱,一人一剑,游刃有余地破了墨玄骑剑阵,高束的鸦色长发随着她的身姿,旋出飘逸弧度,卷起沙场的兵荒马乱……
    这时,操练中疾步如风的军队突然响起一声齐亮清喝,云迟瞬间抽回思绪,剑眉微微一拧,他觉得自己也莫名有些乱了,竟在训兵的时候走神。
    握在腰间剑柄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几分,他的长剑,曾划破过她侧颈的肌肤,她的血痕,曾染红过他的羽白色襟领。
    分明初见,他严词厉色,她却是对他说着心仪的话,当时他的百般不解,现在都已明了了,她接近他,只不过是另有目的。
    云迟面上无过多情绪,但眸色深锁,眼底多了丝难以言明的冷寂。
    前来呈报的都尉向他禀完所有军目,见他一直凛着眉,问道:“将军可还有事要吩咐?”沉默半晌,云迟微微侧眸道:“明日玉嘉公主归国,你拨支兵队出来,将人安全护送到齐凉边界。”
    “是,”都尉应声后,又略微踌躇:“明日是属下领兵,还是……”
    闻言云迟眉梢一动,静思了会儿,只淡淡道了句:“明日再说。”
    不论何时何事,他向来都裁断果决,眼下居然在一件旁外事上生了犹豫,都尉难免微诧,但也未敢多言。
    晴日暖风,轻轻拂过,云迟望向城头,迎着那耀眼的阳光,英气眼眸微微眯起,似是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语气低沉,也平静:“过会儿,你派人去趟四方馆。”
    都尉不问缘由,只垂首道:“属下遵命!”
    *
    四方馆,玉笙苑。
    溪院里佳木茏葱,春日桃花缀满枝头,风一吹,摇摇落落,偶有桃色几瓣,飘到树下那人的肩头。
    一身绯裳,包裹着她婀娜的身姿,她负手背立,潜静合目。
    不多时,侍女绿怡轻步走到她身后,“公主,一切皆已准备就绪,明日巳时可启程。”
    喻轻妩缓缓掀开眼皮,秀气的晶眸在日头下泛着亦深亦浅的光:“知道了。”
    绿怡略微一默,迟疑问道:“所有事宜已尽数禀报王上,公主当真不等二公主完婚后再回去吗?”
    喻轻妩掠过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只淡淡“嗯”了声。
    她从来自由主意,很难有人能三言两语改变她的心意,绿怡不再多言,而是呈上一封信件:“方才有一墨玄骑士兵受云迟将军之命,送来封书信,请公主阅目。”
    顿了一顿,喻轻妩缓慢侧过半个身子,目光落在那信上,静默凝了两眼,才接过。
    徐徐拆了封口,信笺展开,只见一行墨色入目。
    “城外苍山,晚来天清,今夜酉时,略备薄酒以致谢。”
    她静然的神色微微一变,信笺上的墨迹崭新,字迹清爽,笔力劲韧,所言之事也只有这简略一句,倒还真是合衬他的性格。
    喻轻妩嘴角略挑,片刻后收起信笺。
    *
    苍山虽在京都城外,但离得不算太远,地势也不陡峭,山中林木葳蕤,常有飞鸟走禽。
    这处,是云迟和齐璟幼时常相携狩猎为乐的地方。
    酉时,正值日落时分,暮霞如焰,深笼着这片暗瞑山林。
    随着日头渐落,整片苍山变得幽然旷远,繁复层叶遮蔽,光亮暗得就要看不清脚下的路,但喻轻妩依旧不急不徐,闲适信步。
    方才上山之前,她已发现山脚下驻守了不少侍卫,想来是云迟吩咐的,他那般沉谋重虑的人,自然是安排好了一切,无需她提什么警惕。
    山路不险峻,但曲折通幽,她一路行走,裹携林间轻雾,终至山巅。
    但见苍穹繁星璀璨,峰顶舒爽的清风迎面铺展,来时的昏暗森寂荡然无存。
    喻轻妩一眼便看见峭壁之畔,那人白袍当风,背影峻拔,在这广阔的天地间,他似是比往日多了分潇洒。
    月影潇潇,仿若能想象到刀光剑影下,他驰骋战场,以一敌众的气场。
    她驻足须臾,才悠然上前,淡笑道:“云将军今夜好兴致呀。”
    云迟循声回首,凝眸看她,而身后那人面容清雅,疏然笑着,她眼尾粉饰晶钻,在万里星河的映照下,流溢浅浅碎光。
    他无声将目光收敛,自断崖边走回,不动声色站到她面前:“幸得公主守约。”
    喻轻妩从容一笑:“云将军相邀,本公主岂能不来?”说罢,她若无其事越身到石桌边坐下,慵然扫了一眼,玩笑道:“不知云将军备的是什么好酒,可对得起这良辰美景?”
    云迟在她对面落座,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执壶斟了一盏酒,放到她面前,随后替自己也斟了一盏。
    他托了瓷盏,拂手略略一抬,语色间是一如既往的淡泊,不透情绪:“公主曾多回相助,臣还未好好答谢,便以此杯,谢过公主往日恩情。”
    说起来,从前都是她强赖将军府,他亲自邀约,甚至这般好声好气同她说话,实属难得。
    喻轻妩默了默,将酒饮尽,醇酒入喉,清凉流淌肺腑,夜如水,酒似泉。
    她唇边缓缓转出一缕笑:“言谢倒也不必,关乎姒儿,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她轻言淡语,话中之意已有几分明了,所做一切,皆是因为云姒的身份,并无其他。
    云迟眸光轻闪,没有多言,只垂眸无声,再将酒添满,“这杯酒,是臣要向公主赔罪。”
    把玩瓷盏的手一顿,喻轻妩抬眸对上他深邈的注视。
    他酒量不差,但此刻英俊的面庞染了似有若无的一丝酒意,云迟举酒,徐徐道:“从前不知公主身份,多有得罪,还望公主莫放在心上。”
    喻轻妩轻挑眼尾,微微晃动酒盏,盏中甘冽一沉一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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