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寄大字不识一个,账本他看不懂,只能听账房一页一页的念,念完他脑子里过一遍,大概觉得没什么问题了,就甩手全交给账房去管。
游四海曾经建议李寄应该时不时去查查账本,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也没出过什么事,再者,李寄觉得,这账房也没那么大的胆子骗他,久而久之,也就每月装模作样的听听报备,渐渐的也就撒手不管了。
花弥生再次被人从水里拉出来的时候,歪头倒到耳朵里的水,刚好听见那账房念道,“上月共进五千七百两,除去山寨兄弟们的吃喝用度和其他各项琐碎支出共计三千二百两,还剩余两千五百两。”
李寄听的心不在焉,只听见最后总还剩余两千五百两,跟上上月的一比,还多了些,横竖是赚了,心里还有些美。
可花弥生听了一耳朵却听出不对劲儿来了,不过来不及多想,赶在落水之前吼了一嗓子,“等等!”
李寄瞥她一眼,懒懒开口,“怎么了?想求饶?”“不是......”
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可不能让白白溜走,她脑子飞快转了一下,忙道,“账本不对!他刚刚算的不对!”
账房脸上一哂,抱紧了账本,指着花弥生破口大骂,“胡说八道,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你识字儿吗就说我账算的不对。”
花弥生本想转过身面对着李寄跟账房对峙,可她鼓蛹了半天,最后也只是徒劳无功,只能放弃,背对着李寄别扭的发问,“大当家可知,如今镇上的米面,多少银子一石?”
李寄平日里压根儿就不关心这些,他不是山下那些穷的吃不上粮食的百姓,不管多少银子,横竖他是饿不着。
花弥生没听见他回答,接下去道,“现在镇子里的米一石是六百钱,一两银子能买八石米,大当家的家大业大,山寨里姑且算作五百人,两人一月一石米,五百人也不过两百石粮,面也同价,即便山寨里有千人之众,一个月也不过百两银子,就算是算上酒肉腥荤,一个月,怎么也用不上三千多两银子,这账本算的根本就不对!”
她说的头头是道,听着好像还真挺像那么回事。
李寄眯起眼睛打量账房,账房簌然一抖,指着花弥生告她污蔑,“大当家的,您可不能相信她,她一个小丫头说的话怎么能相信呢?再说了,我跟了你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骗大当家的您呢?”
李寄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相信花弥生的话,一个人濒死之际,为了活命,可什么都做得出来,也难保她不是听了账房先生的那些话,胡诌出来挑拨离间,好借此保命的。
不过再一想,万一真是这账房中饱私囊呢?游四海在一旁建议,“不如先把人放下来说话吧。”
李寄冲小五点点下巴,示意小五把人放下来。
花弥生松口气,这也算是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虽然李寄没说放了她,不过如果她能证明这账本有问题的话,或许这土匪良心发现能饶了她一命呢?小五过去给人松绑。
这人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水鬼似的,身上湿哒哒滴着水,胳膊一得松,先擦了把脸,同时感叹一句,能大口喘气儿的感觉真好。
小五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推了她一把,“去,过去跪着。”
话音刚落,再去推搡她的手却忽然滞住了。
花弥生拢了把头发,见小五一脸呆滞的看着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你?”“你......你的脸......”“脸?”
她后知后觉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脸上的水还没干......水?她回过味儿来了,转身趴在缸沿上照照自己的脸——干干净净,她之前往脸上抹的那些煤灰,刚刚落了几次水之后,早就被冲洗的干干净净的了。
徐娇娇原本以为她那天问花弥生她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她说自己也是被当压寨夫人抢来的这句话是说着玩儿的。
毕竟当时容貌摆在那儿,那些人只要眼睛不瞎,是怎么也不会绑她做压寨夫人的。
哪知道是障眼法,脸洗干净了,居然也是个秀丽端庄的美人儿。
李寄起先没注意往花弥生脸上看,可后来连游四海也跟着啧啧有声,他这才好奇,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凑眼这么一看,李寄心里还真猛地跳了一下。
不过兴许是一丑一美反差太大,所以猛然间这么一看,反而觉得震撼。
花弥生干巴巴笑两声,慢慢走过去,试着把话题带回到账本上,“大当家,要想知道这账错没错,其实只要重新核算一遍就知道了。”
李寄心不在焉的嗯了声。
花弥生以为他同意了,刚要松口气,却又听他道,“你耍了我两次。”
她咽口气,惴惴不安的站着,不敢说话。“我这么好骗是不是?”
他第一次被同一个人,欺骗两次,还是个女人,这让李寄觉得十分没面子。
堂堂的一寨之主,平日肯定是风光惯了,所有人都唯他马首是瞻,自己耍了他两次,他现在肯定恨不能扒了自己的皮。
饶她性命?只怕是不大可能了。
花弥生两条腿直打摆子,站都快站不稳,更笑不出来,本来还想拿着账本说事儿,这回也张不开嘴了。
一旁的账房悄悄松口气,合上账本,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游四海倒是觉得这姑娘不错,相比于徐娇娇艳丽的美,她的长相更耐看,虽不惊艳,但胜在美的叫人看起来舒服,没有任何攻击性。
况且,她有点儿小聪明,能在上山那么短的时间里想到扮丑的方法来保全自己,后来又联合徐娇娇装病从他药箱里偷药,不止有勇有谋,该怂的时候也绝不梗着脖子跟你斗,跟李寄的性子恰恰相反。
反正这姑娘挺合他眼缘,就这么让李寄杀了,实在有些可惜。“大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