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真真觉得她这话问得十分没意思:“我哪里都比你强,你觉得你哪里比我好啦?”
她也很疑惑呢。
两个女孩你看我,我看你,气氛有些诡异。
李贞琳沉默了片刻,直言不讳:“证明给我看。”
“什么?”
“家世、外貌、能力、智商、才华……什么都可以,证明你比我强。”李贞琳抿住嘴唇,“不然的话,我只能认为是凌恒的眼光不好,而不是我不够好。”
对她来说,放弃凌恒并没有那么难。
难的是释怀。
不要和她说感情与这些无关,李贞琳不信这套,没有哪段感情能完全摒弃她所说的条件。
言真真摸了摸下巴,忽然get到了和李同学的默契。
她们都觉得自己是最叼的。
王不见王。
很好,很合她的胃口。
“明白了。”言真真欣然应允,“跟我来。”
李贞琳动身跟了上去。
跨上台阶的刹那,走廊的墙壁上划过暗影,鲜亮的光线扭曲,变得阴冷黯淡,喧嚣的人声如潮水退去,隔到了另一个世界。
言真真走到顶楼,推开锁住的门。
强风吹来,天台空无一人。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李贞琳在门口停步,十分警觉。
言真真笑眯眯地说:“这里比较安静,不敢吗?放心,你比赵昕合我胃口,我不会让你落到她那种地步的。”
李贞琳不信:“赵昕的事是你做的?”
“来,过来我就证明给你看。”言真真伸出手,笑容甜蜜,“过来呀。”
天似乎更暗了,看不见的阴云笼罩在了她们头顶,地上卷起冷风,掉落的树叶盘旋成圈,萦绕黑裙少女飞舞。
李贞琳感觉到胸腔里的心脏重重跳动了下,恐惧来袭,血液停止了流动,四肢冰凉,僵硬无法动弹。
本能驱使着她逃跑,只是被强行忍了下来。
怎么能在对手面前逃跑?
不,不能认输。
难道我连战书都接不下来吗?李贞琳在心里大叫着,身体却万分诚实,不敢迈步走过去。
“想认输的话也可以。”言真真负手而立,眉眼弯弯,“欺负手下败将可没什么意思,只要你说‘你不敢’,我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了。”
李贞琳动了动嘴唇,艰难地问:“你在证明什么呢?”
“人类最古老而强烈的情绪,就是恐惧。”言真真说,“我想知道,你有没有面对恐惧的勇气。”
恐惧?
是在说我害怕吗?
李贞琳怀疑这是嘲笑,但质问的话到了嘴边,却无法说出口。
她生性聪慧,纵然不肯承认,心里却隐隐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她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不正是因为害怕吗?为什么非要有理由,才能承认自己输掉呢,输了就是输了。
可我不喜欢输。
她咬住嘴唇,拼命催促自己:快,走过去,只是个天台而已,走上去,证明你并不比她差。
然而事与愿违。
阴冷的天台好像成了恐怖片的现场,冷风飕飕,暗影憧憧,令她望而却步。
“认输有这么难吗?”言真真见她久久不上当,假装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看在你给我带来了很多快乐的份上,我可以换个游戏。”
她偷偷扬起嘴角:“假如你能比我先跑到一楼,就算我输了,玩吗?”
“好。”出乎预料的,李贞琳一口应下,转头就跑。
她今天参加葬礼,配合衣服穿了双低跟的小皮鞋,踩在台阶上的时候,好比珍珠项链滚落一地,哒哒哒,哒哒哒,又脆又响,动听极了。
言真真慢悠悠地走到楼梯口,伏在扶手上,手拢在唇边,做喇叭状,嗓音却细细柔柔,幽森无比:“加油哦,贞琳~~~”
第88章 终极任务
凌恒找到言真真时, 她正靠在窗台上,笑眯眯地看着李贞琳在三楼的楼梯上爬上爬下,周而复始。
她穿的黑裙子皱巴巴的,羊皮鞋底磨损, 汗水湿透头发, 刘海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整个人有气无力,神色惊恐。
“莫比乌斯环?”他问。
言真真打了个响指:“bingo,无论如何都走不到底的楼梯间, 很刺激吧。我真是个善良大方的同学呢。”
凌恒:“?”
“她非要让我证明自己多厉害, 同学一场, 我只好满足她。”言真真觉得像自己这样乐于助人的同学,已经很少见了, “不过,我也和她说了, 认输就结束, 她不肯,我也没办法。”
凌恒:“……加个追的怪物?”
言真真心口一痛:“办不到。”
这可是现实世界,哪来的怪物,除非她亲自下场。可亲自当boss,总觉得李同学还不配呢。
凌恒:(●—●)
“中午有酒席, 在这之前结束, 不要让人发现她不见了。”凌恒提醒。
言真真摊摊手, 苦恼地说:“她一直不认输, 我怎么叫停呢?”
都二十几分钟了,再傻也知道到情况不对,她都不知道李贞琳在犟什么, 低头认输有这么难吗?
好惆怅。
她快看腻了。
叮咚。手机传来讯息,凌恒看了看,说道:“我要走了,记住,十二点。”他点了点手表,怕她不上心,补充说,“去晚了可就没得吃了。”
言真真:“……行叭。”
凌恒摸摸她的头,快步下楼。短信是凌先生发来的,重量级的客人快了,他必须一同前往迎接。
“对了,”走到半道,他倏然停步,别有所指地说,“现在楼下有点热闹,再过十分钟会比较好。”
言真真眨眨眼。
他的唇角扬起小小的弧度:“我当然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言真真笑了,愉快地比了个“ok”。
李贞琳从来没有走过这么漫长的路。
她走下一阶又一阶台阶,可楼梯循环往复,永远没有尽头,不管怎么走,都有新的楼梯出现。
鬼打墙。
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李贞琳不由想起听过的诸多传闻:某个坟场里埋了很多无名氏,半夜误入就会在里面打转,无论如何都走不出来,抑或是小孩去了一趟墓地就呆呆傻傻,被亡者勾走了魂魄。
这里也是殡仪馆,难道是冤魂作祟?为什么他们会帮言真真,她是神婆,还是供奉了狐仙?
李贞琳不太信乱力鬼神,但周围不乏相信的人,听过似真似假的流言。
乍然遇到这样的事,曾经听过的各种故事源源不断涌上心头,哪怕什么鬼影子都没看见,脑补已经吓到了自己。
她想认输了。
不肯松口,只是仍然抱着其他希望:如果母亲发现她不见了,或是有路人看到她,也许就能把她叫醒。
这样的失败,比向对手求饶来得容易接受。
她实在放不下自尊,恳求言真真放她一马。
然而,转机迟迟没有到来,脚疼得站不住,双腿像是灌了铅,每迈一步都会牵动发酸的肌肉,心脏已经超负荷运转,在胸腔里“咚咚”抗议。
身体一阵热一阵冷,汗水印在领子上,狼狈极了。
又走完了一层楼。
向下望去,还有无穷无尽的楼梯。
身体尚且能再坚持一段时间,心理的恐惧却已经压到了自尊心。
她不想像传闻里一样,变成一个丢了魂的傻子,也不想被鬼上身,从此疯疯癫癫的。过几个月她就要去牛津了,父亲更快要再升职,她还有大好的前途。
难道我要为一时之气,葬送未来吗?
不,不甘心。
李贞琳怔忪许久,缓缓收住脚步。楼道里安静极了,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回音,以及鼻腔里急促的喘息。
一声又一声吸气,似乎借此在积累某种力量。
漫长又短暂的酝酿后,她开了口,颤动着嗓音,不甘却绝望地说:“我输了。”
这三个字犹如解除魔法的咒语,静谧消失,喧嚣到来。
她迈动迟缓的双腿,走下一楼,再一楼。
底楼到了。
各式各样的花圈堆满走廊,书法家的挽联才华横溢,满目皆是来参加葬礼的人,黑衣白花,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笑意。
结束了吗?她怔怔地想,竟有劫后余生之感。
“其实你不丢脸。”言真真不知何时出现,负手而笑,“你和我的差距,就好像黑猩猩和人类这么远。输给我很正常,不要难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