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人有点奇怪。
意识到这一点,李贺的神经立马紧绷,生怕对方又是个危险的人。
严嘉木倒没有太大的感觉。他在给崽崽拆小蛋糕的时候对方似乎听到了声音或者闻到了香味,忽然轻轻抬了下头,露出了一张略微苍白的脸。注意到男孩正在看自己,对方愣了愣,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牵起一个笑容,但这个动作对于她来说有些困难,最终她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严嘉木。
严嘉木被她看得也有些紧张,手指有些不安的蹭了蹭衣服,他将一个还未拆开的小蛋糕递过去,“你、你要吃吗?”
严嘉木怀里的小貔貅探出脑袋:“吃!”
女人愣了一下,倏然将目光对准了小貔貅。
或许是被女人的动作给惊到了,严嘉木立马将小貔貅往怀里团了团,动作里满是保护的意味。女人看着他忽然扯出了一个笑容,“别这样,我只是有点意外而已,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同类。”
她伸手接过小蛋糕,拆开了包装,轻轻嗅着蛋糕的奶香味,“谢谢你们的小蛋糕。”
严嘉木摇摇头:“不、不客气。”
女人一两口就将蛋糕整个吞下,动作并不优雅。
她微笑着问严嘉木和小貔貅:“听故事吗?”
第19章
李贺自看到这个奇奇怪怪的女人便浑身紧绷,一双眼睛如鹰隼直直盯着对方,生怕女人做出什么伤害严嘉木和崽崽的行为。这不是他多心,保护了严嘉木这么多年,他清楚的知道严嘉木的身份对于他来说很危险。
听到女人的这个问题,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听什么听,什么故事你要对两个小屁孩讲。
然而一看自家小少爷微微瞪大的眼睛和从他怀里扒拉出来的崽崽,李贺便默默闭上了原本要张开的嘴。算了,听一听就听一听吧,反正就是多花费一点时间而已,他也一直在两人身边呢。
崽崽轻轻探出脑袋,小脸歪了歪,对着女人轻声道:“听。”
女人闻言笑了笑,表情看上去温柔了许多,甚至还想伸手摸一摸小貔貅的脑袋。但一想到小少年将崽崽保护得很好,方才只是惊讶一瞬对方便恨不得将小貔貅整个团进怀里,她便只能歇了心思。
她的身体微微向后靠去,目光有些飘远的落在亭子外的一束杜鹃上。每一株花都有自己特定的花语,就像每一份感情也都是特别的。当初年纪轻轻便下山的她也确实是这么以为的。
她垂眸笑了笑,嗓音沙哑却带着淡淡的温柔。
“十多年前我告别了家中长辈,一个人下了山,遇上了一个男人。他很温柔,我的脚受伤了就把我背起来,走了好几公里的路。我对他一见钟情了。”
年幼的小貔貅压根不能理解‘一见钟情’的意思,甚至不怎么听得懂女人的故事,但她还是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听得很认真。严嘉木抿起小嘴,和崽崽相比,他知道的要多一些。他的爸爸偶尔也会跟他说自己和妈妈的故事,和面前的姐姐说的有些相似。
他大概懂了。
两个小家伙都听得很认真,女人笑了,“你们怎么听得这么认真啊。搞得我会以为你们真的听懂了,还要给我一个很好的意见。”
事实上她只是觉得无人诉说,所以憋得狠了,见到两个投缘的小孩儿便控制不住而已。
她从一开始就没奢望两个孩子听懂。
她只是想发泄罢了。
严嘉木小声的问:“那后来呢?”
女人看了他一会儿,嘴角的笑容不曾落下,隐约还带着几分怀念,“后来啊,后来我们谈恋爱了,也结婚了。刚刚结婚的那段日子其实不怎么好过,因为他的工作很繁忙,也正好赶上他的上升期,所以我们有过一两次吵架。”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结婚的夫妻有哪几个是不会吵架的。吵架过后他会主动和好,或者我去主动示好,总之吵架并没有对我们的感情造成什么威胁。”
李贺站在一侧,表情看上去有点复杂。他没想到一个成年女人会对两个孩子说起自己的感情故事。但稍稍一想隐约也猜到了其中的原因。单独在公园里坐了一晚上,脸上悲伤地仿佛要死去,这个女人生活得并不如人意。
或许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发泄,去诉说。
他没有打断对方,他也在认真的听。他想,或许这个故事接下来的走向与刚才的幸福截然相反。
事实正如他所料。
“我丈夫的事业越做越大,他白手起家,成了圈内很多人夸赞的企业家。我衷心地为他的成功而感到开心。我们的生活条件也在这个时候变好,但随之而来的是永远都不停歇的争吵。我甚至想不起来我们究竟为什么而吵,或许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
比如她今天做了一道对方不太喜欢吃的菜。
“再后来,他资助了一个年轻女学生。我因为没有孩子而将对方看做自己的孩子,时不时关照对方,给她买衣服,买生活用品。”
“故事的最后是那个女学生考上了很好的大学,而我的丈夫和她在一起了。”
李贺:“……”
等一下,这个故事里的有几个人的身份怎么好像听着很耳熟的样子?
如果李贺没记错的话,前不久他就在当地的新闻上看到过企业家孔文昊资助的女学生考上了一流大学。难道眼前的女人和孔文昊有关系?
李贺抿抿唇,小声问道:“冒昧问一声,女士你的丈夫是孔文昊?”
女人轻轻一笑,“你也认识他啊。也对,他资助的女学生考上一流大学的事情还被我们的地方电视台报道了很久。不过,现在应该是前夫了。”
其实他们还没有离婚。因为孔文昊在人前的形象还不能破灭。所有人都知道他已婚,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女学生是资助人与被资助人的关系。如果此刻曝出来他与女学生有一腿的消息,大众的舆论都能将他淹死。
李贺一时忍不住在心中感慨——
不是所有的成功人士都像他们严先生一样,会深爱一个人爱了那么多年,即便对方已经离开。
渣男啊。
李贺看着女人充满悲伤却努力牵起微笑的脸,也有些伤感。两个孩子没办法为女人解答什么,他们只能做忠实的听众,但作为成年人的他却可以。
李贺轻声道:“其实爱情这种东西不应该成为束缚你生命的一道枷锁,它是可有可无的。你看上去才三十岁,未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真的没必要为他们俩而感到难过。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做人嘛,自己要开开心心的。”
女人愣了愣。
李贺的长相加上身为保镖的气势,其实看上去非常凶悍。但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也是轻声细语地安慰他人。
女人冲他笑了笑,“谢谢你的安慰,不过可能有些晚了,我已经做了无法被宽恕的事情。”
无法被宽恕的事情?
李贺在心里嘀咕,该不会是把孔文昊和那女学生拎起来打一顿或者把他们怎么样了吧?不过最近也没听说孔文昊出啥事儿了啊。
李贺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女人却注意到有只毛绒绒迈着有些艰难的小脚步攀上了她的膝盖。小貔貅扬起小脑袋看她,尾巴轻轻扫过对方的手背,磕磕绊绊的低声道:“不、不哭。”
女人愣了愣,轻轻将小貔貅抱到怀里,“姐姐没哭。”
小貔貅咬着爪爪,摇摇头。
哭了,心一直在哭呢。
她用脑袋蹭了蹭女人的脸,将尾巴放到女人手里,“开心。”
女人揉揉她的小脑袋,“你是什么小妖怪呀,长得不像猫咪,我好像没见过你。”
李贺:“……”
现在的情况着实有些不对劲。
这只崽崽又说话了,女人还问她是什么妖怪?
他僵硬着脸觉得自己可能是没睡醒。
女人和小貔貅都没有注意到奇奇怪怪的李贺。小貔貅歪了歪脑袋,爪爪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大眼睛眨巴眨巴,“崽崽,乔、乔以!”
花了不少的力气才将自己的名字想起来,崽崽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乔以是你的名字吗?”
崽崽用力地点点头。
“姐姐叫丛灵。”
“丛——”
“灵,丛灵。”
“丛——灵。”
女人轻轻拍了拍小貔貅的后背,笑道:“乔以崽崽真聪明。”
小貔貅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
*
严嘉木一直乖乖坐在原位上,没有打扰女人和崽崽的相处。他虽然是个孩子,但是他能感觉到之前很伤心的姐姐因为崽崽的靠近而变得开心了许多。他眨着漂亮的眼睛将双手放在膝盖上,等待着两人。
也是这个时候,一只手轻轻落在了他的肩膀。
严嘉木被吓了一跳,立马就回头看去。顾渺然冷漠地站在他的身后,目光一直落在前方的姐姐和小貔貅身上。那眼神平淡无波,一如既往。
他却一点都不畏惧这样的顾渺然,小声打了个招呼,“顾姐姐。”
顾渺然低头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没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崽崽已经在女人的怀里呼呼大睡,女人才抬起眼看向一侧的顾渺然。对于处理局的三人,很难有妖怪不认识他们。即便没见过几人,也该听说过他们的名字。丛灵有幸见过顾渺然等人一面,当初下山前的事情就是处理局办理的。
她还记得龙泽用不着调的语气跟她说:“欢迎你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冲顾渺然露出一个笑容,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坐的太久,连腿都有些麻了。花了不少的力气才勉强站定,她慢慢走到顾渺然的面前将崽崽还给对方。
“我没想到她是你们处理局的崽崽。”
顾渺然垂眸看着小貔貅安稳的睡颜,露出一个并不明显的笑容,“嗯,是我们处理局的崽崽。”
丛灵轻笑一声,“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担心过,我和他会不会有一个孩子,如果有,会长什么样子。”
可事实告诉她,没有。
人妖结合想生下孩子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何况孔文昊不爱她了。
她的手轻轻拂过自己的脸,和孔文昊在一起的十多年,她的脸上多了细纹,多了很多岁月的痕迹,但那不过只是障眼法。她怕孔文昊或者其他人发现她常年不变的脸,所以每到一定时间就会改变脸上的状态。
可是,她似乎在做无用功。
脸变得光洁无比,这是一张极其漂亮的脸,五官精致,气质温和。
“走吧,我和你去处理局。”
为她犯下的错误买单。
作者有话要说: 李贺:勿扰,我还在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