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骋怀趴在床上,拧眉,奇怪,这次怎么接收不到原宿主的记忆了呢?
门外突然传来妇人的哭声,萧骋怀刚抬头,只来得及看到一抹紫色的裙角,便被对方一把揽在怀中。
!?
“我的儿啊!你终于醒了……”
“别碰我。”萧骋怀一把推开来人,想翻身坐起来,奈何蚀骨的疼意提醒他,他坐不起来。
仰头看到来人时,萧骋怀脸上的表情彻底凝滞住了。
这不是顾耿那迂腐古板老头的发妻吗?
难不成他附身到顾楷林的身上了!?
可顾楷林昨晚不是已经死了吗?他亲眼看见他魂魄离体的,自己为什么会鸠占鹊巢占了他的身体!?
萧骋怀脑袋里一团乱。
幸得身后嬷嬷扶得快,被萧骋怀推开的顾母才没跌到地上。
昔日顾楷林混账是混账,但对顾母却一直很孝顺,今天突然被他一脸厌恶推开,顾母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她身后的嬷嬷看不下去,为顾母鸣不平。
“少爷,您昏睡三日,夫人一直不眠不休陪着您,昨天熬的晕过去才被送回去歇息的,您现在这样,这不是在拿刀戳夫人的心吗?”
趴着的萧骋怀充耳不闻,他现在满脑子都在想,自己为什么会附到顾楷林这个死人身上!?
“儿啊!娘知道你怪我,可是那晚你爹突然起床,我以为他是去忙公务,娘不知道他是去找你啊!若是娘知道……”
顾母哭哭啼啼声很吵,萧骋怀一脸不耐烦道:“闭嘴。”
顾母身子一颤,捂着帕子哭的更凶了。
听到儿子醒了,匆促赶过来的顾耿走到门外,刚好听到萧骋怀这句‘闭嘴’,当即气不打一出来,怒气冲冲进来骂道:“逆子,怎么同你娘说话的?”
拎着戒尺作势又要打,被顾母抱腿哭着阻拦:“老爷,他已经被您打死一次了,您还要再让他死一次吗?”
那晚,在大夫来之前,顾楷林便已经咽了气。
突然丧子的顾母接受不了,抱着顾楷林死活不肯撒手。
顾耿也没法子,只好让下人先准备棺木寿衣等丧葬之物。一切准备妥当要为顾楷林换衣时,顾母却说顾楷林没死。
众人以为顾母太过悲悸在说胡话,想要将顾母搀扶走,顾母却死活不撒手,还说顾楷林的身体是热的,顾耿受不了发妻痛哭流涕的哀求,只好让下人又请了大夫来。
大夫重新为顾楷林诊脉,这次却摸到了微弱的脉象,但却神色凝重说,情况不乐观。
“贵府公子本就身子骨弱,这些年又纵欲过度,再加上寒气入体,又被打了板子,又惊又吓已是身心受损,至于能不能熬过去,就看他的命数了。”
这三天里,但凡是府里有的名贵汤药补药,顾母皆往顾楷林嘴里灌,拼尽全力想救活这个儿子。
现在儿子如她所愿醒了,顾耿又要揍,她怎能不拦。
顾母抱着顾耿的腿,哭的肝肠寸断:“老爷,我就林儿这一个孩子,您打死他,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一醒来突然附身到已经挂了的顾楷林身上,浑身疼的骨头都要散架了,萧骋怀本来就很烦躁。顾母又在一旁哭哭啼啼,吵的他脑袋疼,现在顾耿还要冲进来要打他,萧骋怀薄唇微抿,眼脸下垂,脸上不自觉露出戾气。
眼神不好的顾耿却觉得‘顾楷林’是在恨他,面上怒气更盛,吼道:“怎么着?你还不服气是不是?”
顾耿要教训顾楷林,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他萧骋怀管不着,但他现在暂居在这具身体里,他就不会任由顾耿打骂。
眼看父子俩的战火一触即发时,顾母突然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顾耿这人虽然古板迂腐,但对发妻还是极好的,当即也顾不上再教训萧骋怀,忙不迭去看顾夫人。
“夫人,你怎么了?来人,快去请大夫。”
一群人手忙脚乱把顾夫人带走了,萧骋怀的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一直伺候顾楷林的丫鬟,打算给萧骋怀倒杯茶,萧骋怀一个眼神扫过去,小丫鬟吓的面如菜色:“奴婢,只是想给您倒杯茶。”
“出去,没我的命令,谁都不准进来。”
“是。”
丫鬟踉跄着跑了。
萧骋怀趴在软枕上,耷拉着眼皮,还是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果果会附身到已经挂掉的顾楷林身上!
***
孟金窈最近很衰。
那天去拜祭萧骋怀时,在山上受了寒,再加上那晚又跌进了万艳窟的水池里,回来当晚就发起了热,昏昏沉沉睡了三日,这才好点。
见今天日头好,她便让小厮抬了一张软榻出来,躺在院中刚冒芽的桃树下晒太阳。
正昏昏欲睡时,脸上的帕子一把被人掀开。
孟金昭撇着嘴,可怜兮兮看着她:“姐,你帮我去跟爹爹求求情,我不想学做生意。”
“没戏。”孟金窈用手背掩着唇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跟外祖父习武你嫌累,那就只能回来继承家业了。”
“那我还是选择习武,那些账本我看的头疼。”
“你以为你是娘呢!你说什么爹都同意!”
孟金窈扔给孟金昭一个‘你清醒点’的眼神,拿回帕子盖在脸上继续睡。
孟金昭突然说了句:“哎,姐,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陆宥鸣的人?”
孟金昭没少当戚柔的奸细,在孟金窈这儿打探消息,孟金窈应付自如:“不认识。”
“哦,我刚才路过后院逮到了一个贼人,他说他叫陆宥鸣,是来找你的。既然你不认识,那我就让人把他捆了送官府去。”
孟金昭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起身欲走,袖子一把被人攥住,孟金窈语气有些差:“那人长什么样?”
“比你高一点点,长了一张娃娃脸,长手长脚的,像只长颈鹿。”
全京都长成这样的,除了陆宥鸣,还能有谁!
“那人在哪儿?”
“啊……”
孟金窈看着孟金昭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样子,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爹那儿我帮你去说。”
“好的,人马上送到。”
孟金昭风风火火跑了。
孟金窈哈欠连天的从软榻上坐起来,孟金昭的声音再度响起来:“快点,不然我爹娘就该回来了。”
!?
孟金窈:这话听着怎么这么有歧义?
被孟金昭拖进院子的陆宥鸣,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桃树下软榻上的孟金窈。
今天孟金窈穿了一件石榴红的掐丝织锦裙,如墨的长发松松绾了个发髻,剩余的在背上铺展开来。似是有些困,她眯着眼睛,用手背掩着唇角打哈欠,整个人慵懒的像只猫,同平日里跟他们嬉闹的那个孟金窈判若两人。
打完哈欠的孟金窈眸光瞥到了院门口站着的陆宥鸣,斜睨了他一眼:“换身衣裳就不认识了?”
陆宥鸣这才回过神来,快步走过来,在孟兄跟孟姑娘之间纠结要喊哪一个时,孟金窈已经开口了:“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瞧瞧。”
“就为这个?”
陆宥鸣迅速给自己多想了一个来意:“钱宁宁他们几个知道你回来了,想给你接风洗尘,让我来问问你,什么时候方便出来?”
陆家是做药材生意的,给京都很多医馆都提供药材,让他冒充大夫蒙混进府,确实是最容易的。
孟金窈也没生疑:“我记得傅三生辰快到了,那就在他生辰前一天在春色满园摆一桌,也当提前给他贺生辰了。”
一直安静听他们说话的孟金昭突然发问:“春色满园是什么地方?姐,你也带我去长长见识呗!”
!?
这小子怎么还在?
“那是大人去的地方,小孩子不能去。”
孟金昭还想问,从屋里出来的秋禾看到陆宥鸣出现在内院,惊的把绣品都摔了。
“陆公子,你,你怎么进来的?”
“没事,他是来看我的,去上茶。”
孟金窈截断了秋禾的话,将她打发走,又生怕孟金昭再问刚才那个话题,迅速问道:“陆兄,最近外面可有什么新鲜事?”
“新鲜事倒是不少。前几日萧二公子因不满萧将军的死因在刑部闹了一场,听说至今还被萧侯爷关在府上罚过。”
看来刑部给的说词没安抚住这位萧二公子,不过这是人家萧家的家事,孟金窈一个外人无权置喙。
“还有什么?”
万艳窟那夜的事情本就是孟金窈设的局,孟金昭在,陆宥鸣便没提前因,只说了结果。
“那晚,几位大人本想息事宁人,将自家公子拎回府里重惩一顿,将他们聚众……,嗯,这件事翻过去,却没想到耿直的顾御史,第二天直接在朝堂上弹劾了这件事。”
“啧,莫不是顾御史出门上朝时,还不知道他家的公子还在温柔乡躺里?”
陆宥鸣摇摇头:“顾御史当晚也把顾楷林拎走了。”
孟金窈捻果脯的手一顿,她刻意没让人通知顾御史的,他怎么知道的?
“具体原因我不知道,只知道当晚顾御史将顾楷林带回府,一个时辰后,家中的小厮便面色慌张出来请大夫,可大夫还没去,那位顾公子就已经咽气了。”
“顾楷林死了!?”
孟金窈瞬间坐直,当晚她只是想小惩一下这帮纨绔子弟,并没想闹出人命。
“非也。”
陆宥鸣将之后的事情据实相告。
孟金窈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死就好。”
“见顾御史如此大义灭亲,其他大人也不好袒护自家的公子,据说那晚去的,基本都被杖刑了。圣上也不好再说什么,象征性罚了几位大人半年的俸禄,便将此事揭过了,只是可怜了顾楷林,几乎是在鬼门关上走了一遭……”
顾御史看着挺瘦小的一个老头,怎么对儿子下那么重的手?
捏着帕子的孟金窈正同情顾楷林时,院外突然响起纷乱的脚步声,隐约还有戚柔跟孟老爹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