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也不是属于另一个何危。”那道声音说。
何危点头:“嗯,对,我们已经换回来了。”
立方体出现裂缝,像是有一把剪刀将这些光束剪断。原本排列稀疏的光点全部崩乱,仿佛断了线的珍珠,星星点点飘洒在半空中。巨型立方体顷刻间土崩瓦解,刑警何危和职员何危的那些人生轨迹混杂在一起,一时间难以分辨。
“我一直在等待,等你什么时候能做出正确的决定。之前无数次,你都是同样的选择,真是符合你的性格,认定一件事便坚持不懈,固执又执着。”
一串光点整齐排列在何危眼前,他看见自己和平行世界的程泽生相遇,再到相爱。第一次循环过后程泽生死亡,他开始尝试着拯救程泽生,重复一些自己做过的事,但无一例外最后的结果都是他被勒死,循环重新开始。
光点密密麻麻,而且这些他所经历过的循环里,全部都没有程圳清。他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后来发现处在死循环之后,每一次每一步的选择都是相同的,画面里的剧情整齐划一,堪比复制粘贴。
“怎么会有这么多次?程圳清呢?”何危问道,根据他从程圳清那里得到的消息,加上这一次是第13次,可这里的光点排列有数十次数百次,远远超过程圳清所知道的次数。
那道声音笑了:“因为我发现如果没有外力的干扰,你永远都会走相同的道路,做出的选择毫无例外的相同,像机器一样精密。所以程圳清起到很关键的作用,他加入之后,你的决定每次都有所不同,一次次偏离正常的循环轨道。”
“这正是我想要的,我一直在这里默默看着,看着你的记忆光点多出哪些令人欣喜的地方,当你发现了交换的秘密后,我知道这一次你肯定可以剪断这个循环。”
何危怔住,没料到程圳清竟然是被挑选之后中途加入,目前所看到的光点都是他加入之前的循环。他加入之后,一句话一个动作都会产生蝴蝶效应,影响何危的判断,最终让何危触摸到最关键的本质。
“那他呢?现在在哪儿?”
“既然你已经走出这个循环,他的任务完成,当然是回到自己应有的人生轨迹了。”
何危愣住,程圳清在自己的世界已经死亡,再回到应有的人生轨迹,岂不是……想到程圳清平时那副痞坏的模样,虽然看着讨厌,但不可否认,他在循环里起了很大的作用,包括最后关头,若不是他冲出来的话,何危已经被勒死进入下一个循环了。
竟然就这么让他回去了……何危猛然咬紧牙关,低声问:“我回去的话,应该从什么时候开始?”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的记忆还会保留吗?”
“别问这么多了,快去吧。”
眼前的光点铺成一条星河,通往前方,在星河的尽头有一束光,温暖而透亮。
何危走了两步,又回头:“最后一个问题,你是谁?”
“我?”光点在何危面前汇聚成人形,“他”说,“我就是你啊。”
“他”透明泛着光的手触碰到何危的眉心,何危的脑中瞬间涌现大量的画面:
从命运交换之后,这里便诞生了“他”。“他”在一片虚无和黑暗中,看着光点随着时间的流逝不断增多,何危也在不断成长,终于来到循环的这一点。
“他”目睹何危在循环中不断挣扎,终于有见面的机会,但何危的选择永远都是交换之后的人生。“他”不得不一直留在这里,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孤单寂寞,等待每一个何危过来,期待他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渐渐的,等待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他”的内心也从期待变为茫然,再到心如止水。就在他已经绝望,不知还要在这里留守多久,这个何危终于来了,童年时拒绝交换,回到正常的人生轨迹。
“谢谢你。”
话音刚落,光点组成的人形瞬间溃散,如同一颗颗夜明珠,照亮浓重的黑夜。数秒后渐渐黯淡,一切归于平静。
应该是我说谢谢才对。
何危在心中默念,踩着脚下的星河,一步一步通往那束亮光。
眼前被刺目的白光占据,一晃神,何危已经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身上穿着蓝白校服,肩头背着小书包,像是准备去学校。
门被大力推开,何陆站在门口,拧着眉语气嚣张:“喂!你怎么还在发呆?上学要迟到了!”
何危淡淡一笑,揉了揉手腕。
何陆瞬间捂住额头,低下头语气变得乖巧不少:“哥,快走啦,迟到要擦被罚擦黑板的。”
何危拿起挂在椅子上的蓝色小帽子,回头看着镜子里稚嫩的自己,胸前的学生证有一行字——丁家路小学,三(二)班,何危。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何危深吸一口气,戴上帽子:“走吧。”
———
程圳清沉浮在黑暗之中,浑浑噩噩,不知过去多久,周围的声音渐渐变得嘈杂,吵得他烦躁不堪,想睁开眼,但眼皮又异常沉重。
一盆水泼在头顶,将他彻底淋醒。程圳清勉强睁开眼,透过不停滴落的水珠,瞧见几个彪形大汉围着自己,其中一个皮肤黝黑,脸上一道狰狞刀疤从眉骨划至唇角,嘴里叽里咕噜说着缅语。
程圳清浑身一震,他对这个男人恨之入骨,临死之前瞪着他,将他的样貌深深刻在脑海里,心想下辈子做鬼也不放过他。
好了,这下不用下辈子了,他再次回到这间鲜血淋漓的仓库里,还是电椅伺候,双手被反剪在身后,不知道之前经受了多少酷刑,全身都在叫嚣着疼痛。
肋骨断了两根还是三根,呼吸黏重又困难,程圳清动了动手指,指骨还没被敲碎,指甲也还在,身体的反应看来也没有被强制注射毒/品,看来他现在只是在酷刑的开始阶段,正菜还没上。
程圳清脑中一片混乱,何危呢?他去哪里了?他解开循环了吗?
还有为什么他会再回来,还是回到这个可怕的时刻。相比再一次受折磨,他宁愿当场消失,也不要在毒贩的折磨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供他们侮辱取乐。
忽然,另一个胸口纹着猛虎的男人卡住程圳清的脖子,强迫他抬头,用别扭的中文问他:“尼滴铜火在纳里?”
程圳清笑了笑,反过来用缅语问候他爹妈和祖宗十八代,还啐一口唾沫,精准落在男人的右脸上。男人被激怒了,气到发抖,肌肉虬结的手臂挥起,一拳打中程圳清的肚子。程圳清皱眉,巨大冲击力之下整个胃几乎快翻过来,喉头冒着酸水,快吐出来。
男人用缅语叫着骂着,和刀疤脸手舞足蹈的比划。程圳清听见他们要给自己用高纯度的□□,顿时双手捏得死紧,内心虽然早已视死如归,却还是抗拒不了生理上的恐惧,全身都在轻微的颤抖着。
刀疤脸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挥挥手,让手下人去备“好货”。不一会儿,一根针管拿来,程圳清睁大双眼,瞳孔上演大地震,眼看着尖锐的针头不断靠近,指尖已经扎破手心陷进肉里。
忽然,外面变得混乱起来,枪声、炮声、喊叫声声声齐鸣,有人推门进来大喊大叫,程圳清听见“警察”,心里忍不住困惑,当时他被捕之后,缉毒小队一直被困在山中,根本没办法叫救援,难道是缅甸的官方?
仓库里兵荒马乱,程圳清冷笑,看着这些人渣如丧家之犬般逃亡。他的笑容似乎激怒了先前的纹身男,纹身男抄起桌上的花瓶,冲着程圳清的后脑砸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