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她体态丰腴,圆圆的脸儿,弯弯的眉,笑起来时一团和气,就连眼尾的纹路都那么可亲。只薄薄擦了一层粉,皮肤透着健康自然的光泽。袖下的一双皓雪般的腕子圆滚滚的,戴了一副粉玉镯子。只那双眼睛,依稀看得出年轻时的明眸善睐,如今却钝钝的,但也总是笑着,只是明珠蒙尘,仍叫人觉得惋惜。
一个人女人是否幸福,从体态神情中便看得出来。显然霍夫人并没有为眼睛忧伤太过,看不见,便用手去摸。霍星流上前奉茶,她将他好一通胡撸,便笑嘻嘻的:“好好好,总算你还算记挂着我这做娘亲的,没将我宝贝儿的胳膊腿儿弄少。瘦了,又高了。如今是不是与你爹爹一般高了?”
“您忘了?我早就与父亲一般高了!”霍星流失笑,“父亲呢?连翘不是说你们去庭兰山庄了么,怎么这就回来了。”
“我叫他去给我跑腿儿了。谁叫你不声不响就回来,害得我们都没准备。”
“这有什么,我在秦地时,不是每年元节都回来么。何况……”
不等霍星流说完,霍夫人一把把他拨开了,“去去。和你这讨债鬼只说两句话就够了,多了要烦。”她面向一旁站着少女直笑,眼中满是关切,“小妮多大了?叫什么名字?一路过来冷不冷,饿不饿?我这孩子自幼不在我身边长大,没什么规矩,还要你多多担待他。”
“……母亲?!”
霍夫人仿佛没听见。
兰姑也会意,将搬个椅子到她身边,又轻声请少女坐下,说侯府没那么多规矩,小娘子不必拒礼。
梁鸢涨红了脸,艰难地坐下了。垂着脸,裙下的腿夹得紧紧的。
“怎么不说话呀。”霍夫人生得珠圆玉润,本来看着比同龄妇人要年轻活泼,说话也不端架子,温声软语,只叫人觉得如沐春风,“可是来这儿住的不好?还是青儿欺负你了?”
梁鸢生母早逝,很小起就孤零零的,宫里头的那些女人们精于算计,花枝招展,个个都是口蜜腹剑的蛇蝎美人。霍夫人和她见过的那些精致又无情的女人们不同,她鲜活又亲切,任由岁月流逝,在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因为爱笑,眼尾的细纹也更深。也正是因为如此,让她原本一腔怒火发不出来了。
犹豫片刻,她软软开腔道:“我小名叫溶溶。过了年就要十七了。霍……小侯爷待我很好……”
想起霍星流,又气不打一处来,当即阴恻恻看过去,摸了摸自己颈上的伤疤,逐字的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霍星流被盯得发虚,恨不得缩到椅子底下去。好在母亲看不见,兰姑也不是鸡毛蒜皮都要传达的人,所以并不顾忌,冲她一个劲赔笑,又拿唇语和她告饶。
梁鸢不吃这套,白了他一眼,也不理他了。
霍夫人亲亲热热拉起她的手,“是哪个溶?‘水盛也’的那个溶字么。这乳名起得真妙,好听又好养活。起得这么用心,一定是母亲起的罢!她一定也是个细心妥帖的人儿。”
是啊。徐良娣这个人没什么能耐,也没什么学识,真要她做出什么舐犊情深的事情来她也没那个本事。可是她的确拼尽全力,将能给的都给了——
一样是她知道禁庭深深,王上的孩子们更是危难重重,起个贱命好养活些。可是到底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太难听多不好。所以拖着缠绵的病体,翻遍了手头的词话书本,替她择了‘溶溶’这两个字。
还有一样,是她的女儿性子刚烈,却出奇的怕疼。所以……梁鸢抚了抚耳垂,那对耳眼已经长回去了,目光又刀似的飞到霍星流那边,一面软声道:“是啊。她就是太宠我,所以什么都纵着我。姑娘家小时候就该穿耳,偏我害怕,一撒娇,她便由着我了。任谁都说她娇纵我。”
……
霍星流只觉得梁鸢的眼神如刀似剑,一片片刮在自己身上凌迟,无地自容地垂下头,拿手挡住了脸。
不过好在一老一少聊得很合得来,压根没人管他。还是后来梁鸢的肚子先闹起了意见——从昨儿到现在,有七八时辰没吃过东西了。霍夫人一听这还了得,抬手就给了儿子肩头一巴掌,冲他横眉竖眼:“昨儿夜里回来怎么不叫宵夜吃!早上又磨磨蹭蹭!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晓得怎么照顾人?!”
正巧赶上霍老侯爷风尘仆仆,提着两坛子酒回来,才进来花厅,便见到这幅场景。撞在霍夫人气头,也凭白挨了一顿骂,说他不晓得变通,既都出去了,怎么不知道带点熟食回来,每次都是说什么就做什么,一点脑子都不动。真是个死脑筋。
霍老侯爷本名颂良,是个草莽出身的标准武夫,生得又高又壮,明明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却依旧魁梧慑人。秦人的衣袍和燕制大抵相似,但要更讲究合身妥帖,大雪纷飞的天里也只穿了两件单衣,看得出胸膛横阔,胳膊健硕,一双手更是布满了老茧。父子俩眉宇很是相似,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霍星流皎皎如月,清朗神俊,不穿戎装,便是个清风明月的俏郎君。做父亲的却刚毅端正,眉间隐着多年厮杀来的戾气,不说话时都带着迫人的杀意。
不过当他站在谢绮柔身旁,那戾气就消了,尽职尽责的做她的陪衬,将她有些圆润的体型衬得娇小又窈窕。须发都白了的人了,沙场上曾率过叁百死士杀进杀出,家里却还大气也不敢出,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错了。”
父子俩遥遥一望,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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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就连更一个月了……现在要滚去补月底的工作进度了……
休息两天~不如定个小目标 300珠我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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