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小女孩的羡慕心思,卫夫人忍俊不禁。
“你的手指怎么了?”徐令则忽然盯着顾希音的右手问,同时伸手去拉她。
顾希音躲闪了下,但是很快又把右手递给他看:“没事,就是一道小口子,都没有流血,早上去摘花的时候被不小心划了一道。”
没想到,这样微末的伤口都被他触觉到了。
徐令则看见没事总算放心,笑骂道:“都多大的人了,还毛手毛脚。”
其实顾希音真的不是毛手毛脚,她摘花的时候蓦然觉得这情景似曾相识,一时失神才会不小心。
这些天以来,她产生这种感受的时候越来越多,让她觉得,是不是她的记忆在慢慢修复?
“那三哥什么时候回来?”她把这些想法都压在心底,笑着问徐令则。
“我让他打下南疆。”
顾希音微愣。
打下南疆?意思是要把南疆划归中原版图?可是之前徐令则不是这么说的……他不是说,只要司马仲彻死吗?
卫云脸色微变,低声道:“南疆不是很可怕吗?有瘴气有毒蛇蚊虫,三哥不会有事吧!”
卫夫人安抚她道:“不怕,你三哥不是第一次出征,磨砺磨砺他也好。独木难成林,司马仲彻虽然算得上枭雄,但是他毕竟根基不深,能用之人很少,经过内乱受到重创,没有十年八年缓不过来。”
趁他病,要他命!
卫夫人对他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不是他,顾希音怎么会受那么多苦?更别说亲人们的伤心欲绝了。
卫夫人甚至比徐令则,更希望司马仲彻不得好死。
“那就好。”卫云道,“我回头去劝劝三嫂,让她别担心。”
还有卫三郎的一家……卫云大概率不是好人,还懂医,被她接近委实不算什么好事。
顾希音灵机一动,道:“三嫂带着两个孩子,还要惦记三哥,太不容易。倒不如让人护送她回卫家,那样离三哥也近些,通信方便,她也放心些。”
卫夫人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回头我探探她的口风,你就不用管了。”
顾希音笑着点点头。
“既然没什么事情,那我现在就带着云儿去看看你三嫂。”卫夫人站起身来道,“和闵家那边的事情如果定下来,我也让人告诉你。”
顾希音把她和卫云送出去。
回来后她发现徐令则歪在榻上,靠着迎枕,手里抓着她无聊做的小黄鸭玩偶拨弄,似乎很感兴趣。
顾希音:“……我给大河做着玩的,你要和他抢吗?哎呀,大河快回来了,月见你让人准备吃食去,回来估计又饿得能吞一头牛。”
“是。”
徐令则听见月见的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
月见脸色有些慌乱,忙不迭地跑出去。
宝儿若有所思。
徐令则又看向宝儿:“她怎么回事?”
顾希音没有注意到,所以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得莫名其妙。
“谁?”
“不知道。”
她和宝儿同时出声。
徐令则用手指敲击着紫檀雕花小方几,“她不对。”
顾希音身边贴身伺候的人,状态不对,他很上心。
顾希音看向宝儿,后者轻声替她解惑:“月见。”
“月见怎么了?”顾希音一头雾水。
宝儿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我也觉得她心里藏着事情。”
“回头我旁敲侧击问问,不知道是不是家里的事情。”顾希音若有所思,又看着徐令则问道,“九哥,你刚才是听说我娘和卫云来了,然后特意来的?”
徐令则嘴角露出笑意:“你怎么知道的?”
“你又不是话多的人,你今日说那些南疆的事情,是故意为之吧。”
可是为什么,她想不明白。
徐令则没有否认,淡淡道:“我要试试卫云,到底有没有别的身份,又想做什么!”
顾希音看到他眼中的冷光,试探着道:“九哥,你发现她不对劲了?”
徐令则摇摇头:“感觉而已,先试试。你不用担心,她是卫家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嗯,要是误会了,最后又闹出来,怕我娘这里夹在中间难做。我娘已经去闵府提亲了,不知道后续会如何。”
月见的身影出现在珠帘后面。
她似乎顿了一下才掀起帘子进来,道:“娘娘,我已经让小厨房准备了。”
“好。”顾希音笑着点头。
说话间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月见的神情,发现她眼中有血丝,今日也涂着厚厚的脂粉,似乎是为了掩饰黑眼圈。
她还想着如何旁敲侧击问一问月见是不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就听徐令则道:“什么事情让你如此魂不守舍?”
月见察觉到他的凌厉目光正是对着自己,愣了下,心里喟叹道,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亏她还自以为是,认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月见跪倒在地,垂眸道:“回皇上——”
第633章 月见的坚持
月见跪在冰凉的地上,低着头把闵幼禾向她表白的事情说了。
“是几日前闵幼禾来找你的?”徐令则眯起眼睛问。
相对于现在的顾希音,还是他更了解月见一些。
月见既然说出来,恐怕是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月见咬紧嘴唇,目光盯着打磨得反光的地砖,心一横道:“是。”
她太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决定了,话说出口,几分忐忑,几分释然,还有几分期待。
徐令则道:“那看起来,你是已经打定了主意。”
果然,月见点头:“回皇上,是,我已经决定答应闵状元。”
顾希音大惊失色道:“这就答应了?你和他也不熟啊!怎么能这么草率?”
月见抬起头来看着她,苦笑道:“娘娘,闵状元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动了心。经过这两天考虑,我想试一试。”
她快要被她娘逼疯了,迫切地想要堵住她娘的嘴,这是一个原因。
这两天她魂不守舍,脑海里始终回荡着闵幼禾的话。
他没有说什么少年爱慕,没有海誓山盟,坦陈心迹,包括他那些和家人相处的本不应该说出来的目的都说出来了……
“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月见满脸通红,却还是咬字清楚,“他对我并没有多少了解就敢许我以正妻之位。我除了娘娘的宠爱,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又有什么不敢冒险的?况且,我,也心悦他。”
徐令则冷笑道:“你也知道,皇后宠爱你。”
“我也想过他的目的,但是娘娘不干涉前朝的事情。娘娘对您的影响,除了我们几个,旁人也未必知道得那么清楚。他如果真是出于功利心考虑,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这话说得没错。”顾希音道,“可是月见,婚姻大事,不能这么草率。彼此心悦也不要紧,不着急定下亲事。要多处一段时间,对彼此性情有所了解才好。”
月见听她只字不提反对,却只有对自己的关心,不由热泪盈眶,深深叩首道:“我对不起娘娘。我明明知道云姑娘也心悦闵状元,却……我已没有颜面再留在娘娘身边伺候。请娘娘把我放出去,以后便忘了我吧。”
顾希音被她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你快起来,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不就是成亲吗?怎么就这样了?你成亲以后要照顾家室,出宫我不拦着你,只是忘了这样的话就别说了。”
话音刚落,“啪——”的一声,徐令则把茶杯砸向了月见。
月见没有躲闪,茶杯在她身前四分五裂,茶水四溅,她下意识地捂住了手。
顾希音看着她指间渗出的殷红,连声让宝儿去取药箱,自己伸手拉她起来。
月见却不肯起身,泪流满面道:“皇上罚得对,是我辜负了娘娘。”
“先让我看看你的手。”顾希音皱眉沉声道,“有什么事情,一会儿咱们再说。宝儿,你过来帮忙!”
她声音中带着怒意,又不肯回头看自己,徐令则就知道这怒意是针对他的。
她是生气他随便发脾气。
徐令则并没有解释,歪在榻上一动未动。
月见被宝儿搀扶着到旁边小杌子上坐下,她的左手手背上被一块极小的碎瓷片溅起来伤到,虽然创口不大,但是有些深。
顾希音低头仔细替她清理、上药,月见咬着嘴唇强忍着疼痛,没有哼一声,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
她知道,她做出这种选择,顾希音不会生气,但是徐令则就不会容她了。
皇上给她的所有体面,建立在她事事以皇后娘娘为先的基础上。
在卫云露出狐狸尾巴之前,她仍然是皇后娘娘的表妹,是皇后娘娘要维护关系的娘家人。
自己站出来和卫云抢男人,让皇后娘娘如何面对娘家?
这个选择毫无疑问是自私的,月见那么聪明通透,如何想不明白,一旦做出这个选择,就意味着她割舍了皇后娘娘?
现在这屋里没有想明白这一层的,恐怕只有皇后娘娘了。
知道现在,她还在维护自己,这般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清理创伤和上药……月见如何能不哭?
这几日她真是被架在火上烤,内心的难过和纠结难以言表。
她甚至自私地想着拖闵幼禾一段时间,因为她相信,可能要不了多久,卫云就露出了狐狸尾巴。
可是那样对闵幼禾来说太不公平,她到底打消这个念头。
“伤口别沾水,每日都要换药。”顾希音嘱咐道,“我给你用好药膏,不会留疤,要做漂亮的新娘子。”
月见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