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希音拉着徐令则和自己一起并排坐下,道:“让我想想,你不会说话,又不识字……那你会画画吗?”
沫儿沉默片刻,点点头,又摇摇头。
徐令则不多的耐心真是被消耗殆尽了。
顾希音却很聪明,眨巴眨巴眼睛道:“你的意思是,你能画画,但是还是恐怕画不达意,我们理解不了。”
沫儿连连点头,看向顾希音的眼神更加少了攻击性。
徐令则脸上露出笑意,忍不住道:“棠棠真是冰雪聪明。”
薛鱼儿想嘀咕,她也懂,但是又不敢,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那个,”薛鱼儿想了想后道,“或许我能帮上忙。娘娘,我会口技,所以也懂一些唇语。沫儿,你动嘴唇行吗?”
沫儿嘴唇当真上下翕动了几下,却没什么意义,眼神中露出更深的绝望,不断摇头。
顾希音看明白了,道:“她是从小无法发声,也不会说话。唇语对她来说,也很难。”
“那我就没办法了。”薛鱼儿道,“娘娘来想办法吧。”
“沫儿,我让人给你纸笔,你回去慢慢想慢慢画,然后明日在带着你的画来找我,如何?”
沫儿看了看徐令则。
“等皇上下朝之后来我宫里的时候再让你来,如何?”顾希音又做出了让步。
沫儿这才点头。
“鱼儿,带她下去吧。”
沫儿看着徐令则,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徐令则道:“你对她为什么那么耐心?”
顾希音笑眯眯地道:“九哥,你为什么不说,她为什么对你情有独钟?”
徐令则:“……胡说。”
然而这话听起来怎么都有几分心虚。
他自己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旁人都为他的冷硬气质所慑,不敢近前,沫儿看见他却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
可是他也有点气闷,为什么顾希音一点儿都不吃醋,现在还能笑盈盈地和他说话?
不吃醋等于不在乎他,徐令则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顾希音摸着下巴,说出了自己心里真实的感受:“九哥,十一二年前,你多大?十四五岁?”
徐令则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快换了话题,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
“咳咳,”顾希音清了清嗓子道,“我这人吧,虽然善妒不容人,但是也有一样好处,那就是不会用无法改变的过去为难自己和身边人,你懂吧。”
徐令则摔,他懂个屁!
他瞪了顾希音一眼:“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就是,你认识我之前,我说的当初在响水村认识之前,你有没有过别的女人?”
徐令则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她的意思,眼睛顿时瞪大,表情别提多凶狠,磨着牙道:“顾!希!音!”
她竟然敢怀疑他同别人有染,还生了私生女!
顾希音也因为自己的念头笑倒在榻上,却被徐令则生生拉拽到怀中。
徐令则掐着她腰间的一小块肉,咬牙切齿地骂道:“再说一遍我听听。”
顾希音在他怀里笑得东倒西歪,嘴上却连连求饶:“九哥,疼,疼,你快饶了我。”
徐令则却不为所动:“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顾希音道。
徐令则这才变掐为揉,手掌在她腰间轻轻摩挲。
顾希音在他怀中仰头看着他:“九哥,你不觉得沫儿看你的眼神,很像女儿找到了失散多年的父亲吗?”
那种信任,真的是……
“还要受罚是不是!”徐令则色厉内荏地骂道,其实他自己心里也觉得顾希音说得有几分道理。
好像那丫头,真是这样。
顾希音道:“咱们好好说话,不开玩笑。九哥,说实话,你不觉得她只对你很信任,对别人都满满的敌意吗?”
徐令则若有所思。
“你当年真的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徐令则恶狠狠地盯着她黑亮的眼眸,来了个坚决的否认三连,“你是唯一的一个,唯一的一个!”
顾希音圆满了。
但是问题还是杵在那里,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沫儿会那样看徐令则。
“走得近的亲戚呢?”顾希音脑洞大开,“比如说兄弟姐妹,然后他们在外面有孩子了。”
徐令则没好气地道:“你有功夫胡思乱想,不如让人去找人牙子,查查她的来处。”
顾希音一拍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呢?还有那个姚婆子,她不能出事!鱼儿,你快去卫府,把姚婆子提进宫里来。”
她怕动作晚了,卫夫人那般雷厉风行的,已经把人给处置了。
薛鱼儿忙应声而去。
顾希音又看着徐令则:“人牙子那里……”
“等问清楚了,我会让人去查。你也不用总惦记着,我看那个沫儿,不是个笨的,她总有办法让你知道她想说什么。”
顾希音道:“恐怕是让你知道。九哥,她不相信我;我在想,为什么呢?”
不是她胡思乱想,如果不是情敌之女,沫儿对徐令则那么信任,自己和徐令则感情是有目共睹地好,她就算没见过,也该听说过帝后情深,难道不该爱屋及乌吗?
她厌恶自己,排除自己想的这种可能,难道还能因为她别的身份?
她还是大河的母亲,大河就算了,虽然人小鬼大,但是做人有底线,怎么会得罪人呢?
她还是卫家的女儿……
“难道是因为她在卫家受了虐待,所以迁怒于我?”顾希音喃喃地道。
“不会。”徐令则否定了她的想法。
第653章 终于起疑
“为什么?”顾希音歪头看着他问道。
“因为如果她真的恨你,就不会跟你走。”
“说不定她是实在没有办法,面前就我这根救命稻草,没办法挑挑拣拣呢?”
其实顾希音自己也觉得奇怪。
她清楚地感觉到,沫儿求自己带走她的时候,眼中真的只有渴望;可是后来来到徐令则面前,她突然不相信自己,想要向徐令则靠近。
那种想靠近,无关男女之情,更像危险之中寻求强者庇佑的本能。
顾希音百思不得其解。
徐令则笑着揉揉她头顶:“想不明白就不用想了,她的目的,总能水落石出。”
“九哥,”顾希音忽然仰头看着他,“要不你单独去见见她?看她是不是能对你说实话。”
“先不用。”徐令则道,“不能让她觉得我们很迫切,那样就会陷入被动。先晾一晾她再说。”
“那也有道理。”
这一晾,就晾了沫儿好几日。
顾希音原本以为她会来找徐令则,结果也完全没有。
负责照顾,也是监视沫儿的薛鱼儿吐槽道:“一天天地发呆,也不见她动笔,不知道在想什么。我现在倒觉得,她脑子可能真的有点问题。”
顾希音道:“有点耐心。我倒是觉得她身上,一定能挖出什么东西来。我现在对她越发好奇了。”
“说不定她就是想勾起您好奇心呢!”薛鱼儿嘟囔道,“您想她是在卫府,卫府里除了老夫人,不就剩下云姑娘一个女主子吗?”
而且卫夫人为了让卫云学习管家,刚开始是手把手地交她,现在基本已经放权,卫府等于是卫云在掌管。
“而且您想,那天云姑娘穿着和您一样的衣裳,后来又是落水又是在皇上面前谎报的,心眼比筛子的眼儿都多。谁知道这个沫儿是不是她的棋子?再说,您忘了,那日云姑娘身边的绣月一直没有出现,她去哪里了?”薛鱼儿越想当日的事情越生气。
“您不知道吧,康王妃那个长舌妇都看出来了,这几日在京城散布谣言,说宝儿怀孕,怀的是皇上的孩子;说云姑娘落水是您设计的,是为了让皇上救云姑娘。”
“我脑子有病吗?”顾希音听到这里忍不住翻白眼。
她设计别的女人给她相公?她怎么那么贤(愚)惠(蠢)呢!
“说您让云姑娘进宫固宠呗!”薛鱼儿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
顾希音:“……那就没人说,宝儿金屋藏了个袁傲?”
这件事情根本经不起推敲,可是世人以讹传讹,就没人去认真推敲。
“嗐,人云亦云。”薛鱼儿道。
顾希音摆摆手:“随便她们说什么。康王妃这样的角色,让她尽管蹦跶去。”
除了占点口头便宜,她还能干什么?
对于沫儿是卫云派来的这种说法,顾希音还持保留意见。
对卫云,她也决定暂时冷处理,且看她怎么出招。
现在是卫云沉不住气,只要她敢动,就一定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卫云很快就出招了。
“娘娘,老夫人来了。”月见掀开珠帘进来道。
“快请!”顾希音忙从榻上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