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舒沅听得一愣。
虽没应声,滑动屏幕的手指却瞬间慢下来。
——毕竟,就算是因为不习惯她现在状态,所以施舍着偶尔卖卖乖,可这语气也太不‘蒋成’了。
联想起今天蒋母私下里跟她商量时说的话,更是哪想哪不对:
难道蒋成知道自己想要用“旁门左道”温水煮青蛙,骗他和平离婚了?
可是按他的脾气,知道了怎么可能会是这种反应?还是说蒋成进化了,知道简单施点小恩小惠自己不领情,为了重新占据主动权,开始以退为进了?
车厢内气氛因她的沉默而趋于凝滞。
可还没等舒沅捋清楚思路回应,一旁的蒋成却先一步做了决定,等她反应过来,车已经靠向路边停下。男人单手解开安全带,几乎下一秒,气息便瞬间盖过来,将她搂进怀中。
她嗅到他身上那股薄荷香气。微长的发梢掠过她耳廊,丝丝的痒。
继而这痒蔓延到唇上。细细密密,自上唇到唇角,亲密厮磨,交缠,直至牵连出细细银丝而分离,他温热呼吸尽数喷洒颈边,颈窝如同被灼烫般一片烧红。
她热起来,只得推他。
却助长他抬头,温热的唇蹭过她耳廊,前视镜里,伴着一个寒颤,她雪白面皮瞬间红至几近滴血。这过程快却不激烈,缱绻不失细碎,然而多年来她在这方面都极被动,又是一吻碾磨,几近失氧的脑袋许久才恢复思考,她低喝:“蒋成,你发……发什么疯?”
更狠毒的话就哽在喉口。
然而蒋母在离开前的千叮咛万嘱咐忽而响彻耳边——对待蒋成,硬来肯定不行,否则没人压得住他脾气,还谈什么离开?于是这么轻飘飘一句更像娇嗔的话落地,她原本想要推开他的手也只得落回原处,依旧任由他抱着。
他抱了很久,什么话也没说。
毕竟他从不是什么情绪化的人,更不是坊间敏感多情的文艺青年,相反,和他略带女相的好容貌毫不搭衬,他是个极度自傲果断,且野心勃勃有目标的人。在这种时候,说什么话都不像他。
他甚至也不知道怎么表达——从小到大只有别人顺着他,他怎么可能因为自己无来由对家庭的渴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隐隐约约冒头的那点微妙感情,就低头说对不起?
何况,他欠她的也并不是“对不起”。
婚姻里需要的不是“对不起”。
他好像什么都明白,可是许多话无从说起,到最后,也只是说了句:“我第一次亲你,也是在车里。”
明明眼神软成一滩水,结果还是没轻没重咬破了他嘴唇,让他足戴了一礼拜的口罩上学。
——被吃豆腐的明明是他吧?
果不其然,她眼神一动。
声音忽而变轻了些:“哦,那是我初吻。”
“难道不是我初吻?”
“……”
她掩饰似的摆了摆手。
脸上不知是方才蒸腾的余温或被突如其来的回忆激红,只敷衍着:“算了,亲就亲了吧。不知道你怎么了,最近老回忆什么过去啊。”
她的感叹其实更近似于一种无奈的逃避。
然而两人拥抱最终分开时,借着路灯余光,她忽而瞧见蒋成唇上从她这借去的一抹红——还是今年最流行的豆沙色,放在他这张脸上,简直宛如行走的口红广告立牌,女人都涂不出这样唇红齿白,妍丽出群。
“怎么了?”
蒋成还不明所以,歪头看她。
好笑的心情顿起。
或许因为她今天终于得到离开他的锦囊妙计,两个月的郁结都有了出口,竟然一下觉得豁然开朗,连带着看他都偶尔顺眼起来,还好心伸手,给他抹了抹嘴唇。
手指揩过。
像是恶趣味,又像是真心话。
她笑着说:“反正,我就不喜欢回忆过去——总感觉自己像是捡了便宜的青蛙公主似的。”
*
自从那天从蒋家回来,虽说解释不清楚原因,但舒沅的情绪确实突然转好了不少。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数月前,三明治是鸡胸肉加全熟蛋、偶尔配一片芝士的三明治,白裙子也放回压箱底的位置。他偶尔会来接她下班,更多时候,她会在下班后提前做好晚餐,等他回来一起吃。
偶有的波澜仿佛就这样掀过一页,在蒋成这,舒沅还是那个最爱他也最包容他的舒沅。
唯一的改变只是他也越来越多地学着怎样回馈以关心,于是诸多珍贵补品、拍卖会上高价拍下的钻石珠宝、当季高定,都愈发源源不断地被塞进了家里三层的储物间。
她都接受,偶尔亲亲他脸颊,是平和廉价的回礼。
只在他所无法注视到的地方,她工位桌抽屉里,那本装订好的伦敦游览手册,慢慢变得越来越厚;而家里书房那几本多年无人问津的英汉字典和英文原著书,也开始夹杂着越来越多的手写笔记。
——“舒沅。”
时逢午餐时间,她早早在员工餐厅用餐回来,正窝在工位上听雅思听力。
太久没捡起来英语,以前那些个哑巴英语的读写底子再厚,在对话面前也显得薄弱。
舒沅有些苦恼,听得一双乌青眉紧皱,连一贯显福气的圆脸似乎都苦巴巴起来。
还没等重听,却是刚才连叫了她两声都没被注意到的人,先一步纡尊降贵地走到她桌前,打断她思绪。
入目是一双水白色镶钻高跟鞋。
舒沅认得这个款,大概是某个品牌之前做的限量版型,她也有一双,不过是批量买的——各个大牌的限量都混在一起,蒋成让方忍搬回家,她只粗略扫了眼就扔进了储物间,因为跟太高,她穿着腿肚子直发抖,只能闲置。
但面前这个人穿得却气派十足。
小腿半点赘肉也无,笔直纤细,再往上看,腰也细长,连胸前起伏都与她气质匹配得当,扑面而来的千金大小姐气质,放进影视剧里就直接能套用的模板。
她抬头。
面前人看着她,她也看着对方。
这张记忆里唯一能和顾雁争校花位置的脸,当年校园贴吧里无数男同学为之争城南校花位置争得鸡飞狗跳。
和顾雁明艳打眼的美丽不同,叶文倩的美,永远是清丽温妍,润物细无声的华美。
多好看啊。
这么多年,始终如一的好看。
舒沅的心忽而一寸寸冷下去。
摘下耳机,对方的声音传到耳边,更是与当年毫无变化,依旧平和温柔:“舒沅,好久不见。果然,听顾雁说你在这里工作——我们公司之间正好有合作,今天过来开会,想着得空了,开完会还能来看看你,叙叙旧,幸好。”
幸好什么?
舒沅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可她依旧起身,伸手。
两人的手指交握,一冷一热。
她温声说:“你好,叶小姐,很多年没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文倩:看姐的鞋。
舒沅:哦。
叶文倩:不羡慕吗?
舒沅:我家里这些都是按斤买的。
叶姐,你在首富面前炫富是认真的吗?
今天也是快乐码字的一天,希望你们也是快乐看文的一天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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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世上真的有生下来就注定是公主的女孩吗?
从前舒沅父母尚在时,她曾无数次窝在妈妈怀里这样问过。
妈妈也无数次在临出门前不厌其烦地回答她。一边说,一边扒拉着她的长发,左理一下右顺一下,直至像变魔术那样,为她扎起个漂亮又端正的高马尾,一张粉白团子脸毫无遮掩地展示人前。才又终于笑着下结论:“怎么没有——你还不是公主呀?你在家就是小公主呀。”
“……妈妈,你别骗人了。”
然而小舒沅撇着嘴,并不满意这个回答。
怎么可能满意呢?她虽然小,可也明白:公主才不穿大码的裙子,也不会买折价的凉鞋,更不会被人叫成“死胖子”、“胖妞”、“肉包子”、“太子奶”。
世界上从没有不被人追捧的公主,妈妈也不过是在哄她而已。
偏偏那时电视上还常播台湾偶像剧,舒沅难得抛下书本沉迷其中,至今记得清清楚楚。
里头娇俏可人的玲珑少女名叫“小麦”,一夜暴富家大业大,还有四个玉树临风的王子围绕身旁——从此后很久,在她心里,只有那样的才称得上公主。漂亮又备受宠爱,得到过,才有视金钱如粪土的底气。
对比起来,自己算什么公主呢?
但好在她和自家老豆一样,都是心很大的人,失落也失落不过那么五分钟。
要是老豆送她到学校门口时,能多塞来五块钱,让她心满意足摸摸胸前卡包里攒得鼓鼓囊囊的零钱,瞬间便也就把烦恼忘了。
——算啦算啦,有钱买甜筒吃,简直没有人比舒小沅更公主了!
她就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小孩。
在诸多矛盾交织的想法中不知不觉度过大半少年时代。
虽说也有些不愉快,譬如那些从初中开始就一路紧跟的外号,每次因为考到第一在国旗下发言时感受到那些针扎似的目光。
可老天到底是爱怜她的。所以,像女侠般英姿飒爽且靓绝的顾雁,后来成为她的朋友。
每当她说不过几句便脸红气短时,女孩总会拧着一张俏脸走来,重重拍着桌子,“又来了又来了是吧?你们这群男的能不能有点事做,天天来找舒沅麻烦,有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