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绑架案结束之后,她和蒋成就多次对这一段时间来的风起云涌做了多维度的复盘。
他们不是傻子,如果说把这场突如其来的官司作为“开始”和“结束”,那么其背后,必然也会有幕后黑手所认定的“价值”。
事实上,虽然当局者迷,可等一切过去回头看,甚至不难推断,按照richard原本的计划,或许正是在等宣扬下位,给宣展“稳固江山”之后,再借用这场官司的败诉,给蒋成继续套下一个校园暴力黑手的角色,以打击天方的外界形象,进一步扫荡股市,以蒋氏为垫脚石,进军大陆市场。
如此一来,无论是突然被黑掉格式化的邮箱,频频出事的法务部,说是“宣总”指挥,却一直把宣扬蒙在鼓里的说辞,抑或是在新加坡“失而复得”的usb,仿佛一切都有了解释。
richard唯一没有算到的,或许只有宣扬,这枚放在明面上的棋子,并没有那么聪明,反而意气用事,在最后的时刻,为自己拿回了最关键且无法复盘的证据。
宣扬是个真小人。
richard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而叶文倩,以及那些趋炎附势,不知道自己是被利用、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同学们——
“无论是你,还是陈威他们,不是一直都觉得你们没有做错吗?所以,是谁利用了你们,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或许还应该觉得自己占了便宜,毕竟,wr出事,自顾不暇,给你们个别人的好处,应该也没时间追回了吧?”
舒沅笑问。
脸上的表情却还冰寒刺骨。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迟了,从你们又一次跳出来,在帖子里,网络上的各个角落叫嚣,要向我讨个所谓的说法,跟我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开始,就已经明明白白告诉了我,你们是不会收敛的,只要我一天不死,你们就觉得我这个活着的人有罪。”
“不是这样的……”
叶文倩在电话那头长长叹了口气。
蓦地,却又话音一转,忽而向她提起:“我要结婚了,舒沅。”
“所以呢?要我恭喜你吗。”
“我只是觉得这不是对簿公堂的好时候,或许我们应该暂时和解——”
“得了吧,什么叫不是好时候?是你们原本算好我的所有证据都会在开庭前找不回来,觉得我空口无凭才是好时候,现在局势不如你们想象,就是坏时候了?”
“你……!”
叶文倩被她说中心事。
讷讷片刻,一时也有些不知从哪反驳,电话那头终于不再粉饰太平般的宁静,陈威等人的声音喧然而起,似隐隐听得在喊——
“把电话给我!我来跟她说。”
“开什么玩笑,本来她写书不就是从我们身上取材吗,现在闹成这样,记者天天来我公司找人!”
“就是啊!我们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太得理不饶人了吧!这还读过书的人!”
“大不了就告!怕她呀?莹莹,别哭了,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的证据还比不过她一个人,文华死了总是事实吧!”
舒沅静静听着。
也听到叶文倩在那头的训斥、怒其不争般的低语,依旧杂乱无章的讨论。
看。
他们这些人,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而是觉得自己永远站在道德高峰之上的一群人。
是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看她也不无辜”的理中客,也是“你如果一点错也没有为什么害死一条人命”的无责任七嘴八舌。
十年了。
这世界最好笑的事,原来是“无辜”的孩子长大了,依然觉得自己“无辜”。
舒沅于是也笑。
她不知道对面那么吵,那么多人的声音倾盖而下,有几个人能听到自己的声音。
可她依旧说着。
说给故人,也说给自己。
——“我只知道,对我来说,这更像是一场迟到了十年的审判,不仅是叶文华,更加是我,我需要这场审判的结果。如果法律证明我无罪,我想请你们所有人,为当年的事,向我说一句对不……”
对不起。
她没能说完,取而代之,是“滴”的一声,电话在她耳边忽的挂断。
只剩下不断重复的嘟声。
以及蒋成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轻而又轻,的一个拥抱。
他说:“我们会赢的。”
不是“你会赢”。
是,我们会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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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官司开庭那天, 舒沅其实起得很早。
明明前一天也熬到半夜两点多,结果她还是五点就醒来摸下床。刚一出门,便发现橙子不知何时窝在门口。一见她走出房间, 便跑到她脚边一个劲地撒欢。
“好了好了。”
舒沅忙蹲下身, 冲它做了个“嘘”的手势。
一边给自家狗子顺毛, 复又把它搂到怀里玩牵手游戏, 低声笑哄着:“小声点,不要吵到哥——吵到爸爸了, 里面还睡着呢, 知不知道?”
橙子:“汪、汪汪!”
舒沅:“……”
橙汁:“汪汪汪汪汪!——”
够了够了。
不愧是“橙子”, 真是一脉相承的直男。
舒沅瞬间捂住它嘴,无奈的回头看了眼。
见蒋成尚在熟睡中, 依旧雷打不动的侧身姿势, 这才长叹口气, 满脸黑线的把自家小土狗抱走。
等到某人终于舍得起床,她已经领着橙子在别墅区周围晨跑了一圈回家。
没事人似的,一边随手擦拭着满额汗意, 一边在玄关换下运动鞋,又如往常般,照旧问他句:“今早上吃什么?”
“都可以。”
“那三明治吧?正好昨天买的吐司还没吃完。”
“行。”
老夫老妻的对话。
言谈间,蒋成伸手接过她手中水瓶。
舒沅腾出手, 复又弯腰抱起橙子,亲昵地蹭了蹭它一身软乎乎短毛,好半晌, 才舍得把它放回独属于它那片花园小天地里,奔来奔去,不知又追着哪只小虫小蚁跑开。
一来二去,或许是最近忧思过多,眼看着就要熬到“拨开云雾”的时候,她连看狗的眼神都莫名掺了三分唏嘘兼慈爱。
蒋成见状,一边帮忙泡着牛奶麦片,不由也跟着回头看了眼——
嗯,只用一眼,就确认:还是和平常一样的傻土狗,没区别。
除了名字里间杂着阿沅对自己舍不下的爱意以外,橙子这孩子,大概也就只剩下嚎起来格外响、咬充电线和撕沙发格外行……这些个拿不出手的“小优点”了。
蒋成心底一阵默然。
至于舒沅,当然还不知道他想法,只兀自忙活一阵,从厨房端出两块三明治。刚放上桌,侧头一看,便见他这般眉心微蹙,不知联想到哪去的忧愁模样,莫名好笑。
也因此,才把三明治对半切开、递到人面前,她又忍不住笑着伸手敲了敲他脑门。
“想什么呢?”
蒋成:“……阿沅,我们要不给橙子改个名字吧?”
“干嘛突然要改它名字?”
舒沅正打算点开手机上的证词稿文件,最后默念背诵。听他这不明不白一句,登时满脸疑惑,径直抬头看来。
但话虽如此。
看看狗,看看人,想起自己当时取名的初衷,她忽又有些心虚,声音悄然低了八度:“而且叫橙子不是很可爱吗?你看你名字里也有一个成字。”
“也是。”
蒋成点点头。
还没等舒沅松口气,他却又话音一转:
“但是吧……”
“但是什么?”
蒋成作深沉状。
凝重沉思片刻,忽而冒出来一句:“我怎么总觉得它越养越像地主家的傻儿子了?不应该啊。”
舒沅:“……”
不是,那你说这是为什么?
还不准子承父业了?
她心中腹诽,明面上倒还照顾着某人的自尊,没把大实话全说出口来。
只顿了顿,叹口气,又笑问:“那你觉得叫什么好?”
“小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