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心中为他所动,他的双向奔赴请求犹在耳边。
她点头,应下。
及至晚间,曹不休才肯放阮阮回宫。
此时,黑云压城,风灌衣袍,阮阮在狂风中挥别曹不休,谁知刚行几步,大雨便倾盆而下。
“阮阮。”曹不休从马车中掀开帘子冲着她背景喊一句。
阮阮闻声回眸,但宫门已徐徐有合上之意,她在雨中冲他会心一笑,提裙直接冲向了宫门,好在守门的禁卫许是看到了她的身影,忙停下了手中动作,给她时间让她狂奔。
阮阮直入宫门,略略拂过脸上雨水,转身看向宫门外面,曹不休坚毅俊朗的容颜消失在朱红色宫门后,阮阮轻松地吁了一口气,方才想起对等她的禁卫道谢。
“不用谢我们。”为首的禁卫目光移向内侧,穿过高大的禁卫军,阮阮这才瞧见手撑雨伞,一身灰色衣衫的韩玦。
“天黑了,我来接你回去。”韩玦温声道。
也不知是雨水下得极大的缘故,阮阮听韩玦的声音,竟有一丝沙哑。
她轻轻点头,因为晚归,且未提前与他报备,她隐隐觉着有些过意不去,她试图去向他解释,但他却在将另一只油纸伞递给她后,静默不语,直接转身离去。
他的步子很稳,与他脾气秉性一般,不显山不漏水,温润如玉,隐忍而克制。
阮阮偷睨他高大的背影,一时忘了看脚下的路,他却似后脑有眼般,提点道:“小心脚下。”
阮阮收回目光,在他的沉默中紧随他的脚步。
忽而一阵狂风吹来,他的伞面被吹翻,风又哗一阵刮下,伞面瞬间被撕破,雨水打湿了他衣衫两肩。
他微微打愣,阮阮恰时找到了与他说话的机会,忙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将雨伞举过头顶递送到他面前。
韩玦略一沉吟,将伞接下,却往一侧闪了闪身子,手臂伸展,一壁提着被狂风吹坏的破伞,一壁替她挡住了所有风雨。
阮阮转看他,他原本穿的是浅青色长袍,可另外一半的身子,已经完全变成了墨绿色。她想要从他脸上读出他此刻的喜怒,可是除了他飘逸清秀的侧颜,其他一无所获。
作者有话要说: 等空了,我要来细修这一章,太爱这里的曹不休了~
第32章 告密
韩玦静默无声前行,阮阮紧随其后。
天色黑,烟雨渐浓,阮阮小心窥探韩玦神色,她不明白他为何会忽然如此冷清,有几次他与她胳膊无意碰到,他便旋即躲开,任雨水滑落肩头。
阮阮欲与他搭腔,瞧他兴致淡淡,只能作罢。
长春宫与宫门相距甚远,待至长春宫,阮阮未沾半分雨水,而韩玦一侧衣衫,已然开始往下滴水。
阮阮取出帕子递给他,韩玦一怔,似有踌躇,却终是拒绝,一语不发,转身准备往后殿而去。
可甫一转身,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雨而来,阮阮闻声看去,竟是皇后身边的宫女。
阮阮眉头微蹙,内廷喧哗,殿前失仪,可是重罪,她心下疑惑,不知何事竟惹得她如此惊慌。
果然,韩玦原本离去的身子未做片刻打愣,直接转身,向前两步,对那宫女和蔼道:“深呼吸。”
宫女微僵,却仍是很听话地遵循了韩玦的话,深深吸气,面上紧张神色也随之舒缓下来。
“稳下来了吗?”韩玦问。
宫女颔首应答,“请韩先生帮忙通传,皇后请官家移步凤鸣宫,君实受惊,抽搐不止,皇后忧心君实,几欲昏厥,勉强支撑,已是摇摇欲坠。”
韩玦闻言变了脸色,却依旧保持镇定,用目光鼓励她将事情说清楚。
“傍晚时分,君实午睡未醒,娘娘与奴想着给君实重换一条抱被,便去挑选布匹,正好心昭仪来看君实……”
皇后和明心?
韩玦凝神静听,眸中黑色愈发浓厚。
“心昭仪她平日里是很爱君实的,所以皇后也放心让她去看,可谁知……就转眼的功夫,君实便大哭不止,奴与皇后进去瞧,一眼便瞧见君实胳膊上红红一片,竟是生生被热蜡给烫了无数个水泡……可怜小皇子皮肤娇嫩,此刻已是血肉模糊。”
宫女一壁抹着眼泪,一壁说道,“而奴与皇后进去时,心昭仪手中正握着烛台。心昭仪看见皇后,很是惊慌,连忙将手中烛台奋力掷于地上。”
宫女哽咽,继续道:“那烛台都是银铜做的,掷地之声极大,君实先是被烫,又再度受惊,啼哭不止,娘娘与奴怎么哄都哄不好,现在竟开始发烧,且有了抽搐之相,面色也青了。皇后与奴,都吓慌了神,请官家帮帮皇后。”
君实是今上的第一个孩子,且由于皇后当时怀相不好,君实生下来后一直体弱,皇后为此自责不已,对君实更是精心照看,事必躬亲,倘若君实有何差池,必定是会要了她的命。
韩玦听罢,目光变得凌厉,他首先问道:“可通知尚医局了没?”
宫女两目垂泪,面上全是委屈,“天黑时分,花御侍突然腹痛,当值的医官们都赶去了花御侍处,奴着人去尚医局扑了个空,又去花御侍处寻,想必现下医官们已经赶去凤鸣殿了。”
闻言,韩玦虽向来随和,可此时已是有些恼火,他转身疾步往内殿走去,内殿灯火通明,应是今上在里面看书。
不一时,今上随韩玦快步而出,面上亦有焦急之色,“心昭仪在哪里?”
宫女瑟瑟回答,“仍在凤鸣宫,她说皇后有意污蔑她,她要辩白清楚。”
今上冷笑出了长春宫,“她倒是会倒打一耙,平日里她恃宠而骄,咄咄逼人也就罢了,朕全当她是使脾气和小性子,没想到宠得她竟这样的无法无天,竟敢对君实下手,君实可是我第一个孩子。”
今上拂袖而出,阮阮与韩玦紧随他后,待至凤鸣宫,只见里面乱成一团,宫人们见着是他到来,纷纷退让到一侧。
独独明心,怒目直瞪将君实紧紧抱在怀中的皇后,那眸光中怒气将她双眼烧红。
而坐在软榻上的皇后,云鬓凌乱,脸上更有一道明显的抓痕,明显是被人抓伤。
且与那前来向今上汇报的宫女一般,满面泪痕,双目红肿,正抱着君实泣不成声。
“真没想到,姐姐你竟也会使手段,我真是小瞧你了。”
明心以手指向皇后,如此动作已是大不敬,可她浑然未觉,不加收敛,反变本加厉,“你污蔑我,故意设局陷害我,而我真是傻了,玩鹰的竟被鹰啄瞎了眼。”
皇后面色煞白,抬眸看见今上,未曾开口,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官家,我愿以我之命,换君实平安。”
今上快步看过皇后手中抱着的君实,只一眼,便直接转身,扬手对准明心就掴了下去,速度之快,令所有人瞠目,明心更是不敢置信地捂着嘴巴,连连后退。
“官家你不信我?”
片刻后,明心缓过来,突然“哇”一下大哭出声,颤抖着身子,缓缓跪下,可面上全是不服,更跪行上前,意图去抱今上小腿,却被今上一脚踹开。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做了多少坏事,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今上怒斥一句,万般嫌弃地避开她。
明心许是没想到今上会是这样的反应,她白了面庞,一时愣住,随即反驳。
“我没有,我那么喜欢君实,怎么可能去伤害他?是姐姐妒恨我受宠,所以不惜用君实来诬陷我,我是被冤枉的。”
明心拒不承认,咬定自己被冤枉,直直看着今上,想要为自己讨公道。
今上冷笑,围着明心来回踱步,无论他走到哪个方向,明心便跟着他移膝。
今上又盯着她看两眼,面色冷凝,缓缓说道:“那夜你砍人双手,你以为朕真不知道吗?”
阮阮闻言,心中只觉出乎意料,今上的意思她听得明白,她本以为他不知晓此事,亦或是他不在意此事,却没想到这时候被他翻出。
且她听得明白,今上对明心这种言行,是不喜欢,甚至是反感的。
明心听了,也是一僵,面上因愤怒而起的潮红逐渐加深,她握紧了拳头,全身因为愤怒而颤抖。
阮阮心惊,只觉她要伤人,阮阮转顾皇后,时刻做好了要去帮她的准备,可却怎么都不曾想到,明心突然冲到了她身旁,拳头对准她落下。
“我撕烂你的嘴,让你告密。”明心咆哮道。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大宝贝,小宝贝们~
补充:感谢营养液,我看到了,谢谢~(但是奇怪了,这两次后台显示不出来是哪个宝贝疙瘩给我的,只能将感谢多说几遍了,谢谢谢谢谢~)
第33章 问心
那一拳,不偏不倚,砸向了阮阮唇角。
阮阮只觉像突如其来的电闪雷鸣,闪得她眼中花乱,耳中轰鸣,紧接着嘴里浮起一丝丝甜咸参半的腥味。
她握紧了身前双手,羞耻和委屈感瞬间涌遍全身,她在惊诧中旋即低眸后退,虽心有委屈和恼怒,但仍在自我强制的深呼吸中,慢慢压制了下来,她保持着冷静,于羞辱中克己复礼。
可她的忍让并没有让明心收手,明心怒火中烧,急于寻找可以让她发泄之人,她又一次抬手,企图再扇阮阮,但这一次她的手却未能落下,反被人钳制住了。
“心昭仪敢作敢当,何苦要为难阮阮?”
韩玦上前,紧握住明心手腕,明心极力挣扎,抬腿踢他,反手抓他,可他却没有半分退缩。
“你这阉人,不要碰我。我是官家的女人,你敢对我大不敬,我便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骨,放干你的血,让你暴尸荒野。”
明心侧目怒斥,所出话语极其粗鄙难听,犹如村妇。
韩玦却在她强势之下,扬首对她,不卑不亢,“官家宅心仁厚,纵是有忤逆之人,官家也会给人留予全尸,心昭仪跟随官家许久,怎会不知?”
韩玦冷笑,继续道:“臣之性命全由官家发落,毫无怨言。但臣可以断定,此事绝不是阮阮背后中伤陷害。”
韩玦一字一句,斩钉截铁,言语中对阮阮的相护更是明显。
今上冷冷瞥明心,眉眼中大有嫌弃之色,他对她低沉呵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明心微怔,呆呆傻傻看向今上,平日里的骄傲慢慢退去,阮阮知晓,她是那么傲娇一人,以她的性子,怎么能忍受得了今上对她的讽刺。
韩玦松手垂立,虽松了明心,但仍有意无意挡在阮阮跟前,无声护着。
“官家。”明心在短暂地失神后毅然决然扑向今上腿边,眼含热泪,“官家,今天这事不是我做的,您真的不信我了吗?”
今上反唇相讥,“你值得朕的信任吗?”
明心闻言,幡然变色,最终两眼如失去活水的游鱼,全没了光泽。
她知向今上求情已是无望,于是想要做最后的挣扎,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从发间拔下玉钗,直对自己喉头,傲然对今上,以死相逼。
“官家不信臣妾,臣妾便用性命自证清白。”
周围人闻言皆惊,均怕她再有何出格之举。
唯独被她威胁的今上,面色愈发难看,已有忍无可忍之态。
随即,他道:“你随意,但切记动作小一点,千万别血溅三尺,污了皇后这清净之地。”
今上的话,说得风轻云淡。
而明心,应是感觉五雷轰顶,她跌坐在地,没想到今上会这样接她的话。
她愣住,含泪看向今上,“官家,你可曾真正爱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