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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擦拭着宝剑的四皇子没有回头,眼底产生一丝厌恶,不过还是道:“让他进来。”
    他身边之人提醒着说:“怕是来催促殿下的。”
    四皇子冷哼了一声:“大燕皇帝虽然不是东西,但权力被架空,怡亲王一手把持朝政,樊之远背后站着他,自是要什么给什么,无后顾之忧。可本王身后,都是一帮扯后腿的混账,就等着看我吃败仗,呵,这怎么打?”
    京里的几个皇子,恨不得兄弟就死在战场上,好接手他的势力,四皇子一想起来眼底的烦躁都抑制不住。
    “殿下当冷静。”
    四皇子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来使是个太监,也不知道是站在哪个兄弟一边,总之不是他的,操着那尖细的嗓音,皮笑肉不笑地说着让四皇子怒火上涌的话。
    “殿下,已经入秋了,受今年大寒灾影响,各地税收惨不忍睹,国库东拼西凑才凑足了军粮,实在不够殿下这几十万大军这般空耗,皇上的意思再拖下去,这个冬天百姓可就没活头了。”
    四皇子身边的虎威将军闻言便是眼睛一瞪,拍着桌子道:“什么叫空耗?打仗看时机,也不瞧瞧对面是谁,不管不顾冲上去就是找死!”
    这太监被喷了满脸的口水,虽然碍于四皇子的脸面没发作,可是已经不高兴了,他抬了抬手道:“殿下当初请命出征的时候就知道大燕来的主帅必定是樊之远,朝中大臣多数反对,可殿下一意孤行,向皇上保证一定能打胜仗,这场景杂家可还是记得的。”
    他拿着话堵了回去,噎得这将军涨红了脸,恨不得拔出剑劈死这腌臜东西。
    四皇子冷冷地说:“这是为了替二皇兄报仇雪恨,若是连这点血性大夏都没有,只会让燕人更加瞧不起。”
    太监谦卑的一笑,心底却是嗤笑,谁不知道二皇子是怎么死的呢?
    “是说呢,所以皇上准了殿下出征。可是眼看着冬天到了,殿下,就是再意气用事,也要先顾着百姓吃饭呐!皇上心里着急,满朝文武着急,于是杂家便来了,就是要告诉殿下,粮真心不多了。”
    四皇子的眼神完全沉了下来:“还能坚持多久?”
    太监装模作样地算了算道:“这个……大概也就不到两个月吧。”
    “什么!”周围几个参将脸色一变,“好歹也得过了这个冬天,京城富硕,不是拿不出呀!”
    太监笑呵呵道:“不是朝廷不肯,实在是没有了。当然,四皇子若是有大燕怡亲王那般号召力,让商贾自愿捐献粮食,那就另当别论。”
    四皇子脸皮抽动,心中被狠狠地戳了一下。
    他若是有大燕怡亲王说一不二的权力,还轮得到那几个兄弟这么蹦跶?早登基为帝了!
    “好,本王既然出征,必然有必胜的决心,两个月便两个月。”
    四皇子说得这么干脆,太监不禁狐疑起来,不过他没敢多问,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等这太监一走,几个参将互相看了一眼,不免露出疑惑。
    按照如今这战势,别说两个月,就是再半年,也咬不下樊家军,冒然出兵,反而给对方送人头。
    “不用慌,会有机会的。”四皇子的目光一扫,便提前走出大帐。
    等归了自己的帅帐,他吩咐道:“往大将军那里走一趟,让姜曲过来见本王。”
    常年驻扎在此地的大将军是四皇子的岳丈,这也是他敢出征的原因之一,而姜曲却是四皇子不敢放在身边,却又不能离了视线的人,于是便丢到岳丈的营中任一个不算紧要的将领,带着手下一点兵。
    姜曲年过三十,但是却有些显老,眼神阴郁地给四皇子匆匆行了一礼,便等待着吩咐。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试探了这么几次,你觉得樊之远身上有没有曾经大燕定北侯的影子?”
    “他是魏澜。”姜曲肯定。
    “这么确定,就不可能是定北侯的旧部?”
    “魏家有自成一套的兵法和阵法,只传给嫡系子孙,不外传,我在侯爷身边见过,之前试探中,樊之远果然用出来,按照年纪来算,所以他只能是魏澜。”
    姜曲说着眼里带着一阵恍惚,忧郁的脸上尽是一片复杂之色,怀念,后悔,愧疚,不甘……这个情绪交织在一起,最终无波无澜。
    四皇子仿佛没看到,说:“很好,等贵国左相的消息一到,就准备让这位魏公子见于天下吧。”
    姜曲顿了顿,他问:“左相会同意吗?这可是灭国的大罪。”
    “由不得他不同意,甚至本王猜测就是连贵国皇帝怕也见不得他凯旋回京,巴不得死在这里呢。”四皇子说到这里便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姜曲道,“你觉不觉特别可笑,最想弄死这批忠臣的不是外敌,而是他们的皇帝,这下场跟他老爹一样!”
    第136章 姜曲
    大燕的驻扎大军之中, 卫平忽然兴匆匆地进了樊之远的帅帐,见到他家元帅正低头看着一封信函。
    当然这没什么,做为元帅, 打仗期间收到各路的密函情报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问题是看着看着眼底就显露出缱绻荡漾, 温柔得好似春雪消融一般, 这就耐人寻味了,毕竟樊大将军, 哦,现在的樊元帅生来就是一副秋风落叶般的无情脸。
    在樊之远领了禁军统领一职之后,副将及多位樊家军将军就返回边疆驻守,实在没机会见到注孤生的樊之远怎么跟人花前月下,海誓山盟, 觉得那必然是惊天地泣鬼神,无奈翻遍八卦小报也没找到这么震荡人心的报道。
    当然他们用自己的膝盖骨瞎猜也知道能拿下这座冰川,融化成汪洋的除了那位实在没别人。
    人说烈女怕缠郎, 缠着缠着就绕不开,这反过来似乎也一样, 再冷酷无情动不动万里冰封的男人面对熊熊燎原般的热情, 以及铺天盖地式不要脸面的深情表白,似乎也只能弃械投降, 奉上一颗真心求一世一双,重回凡夫俗子的红尘万丈之中。
    怡亲王, 真是非一般人也。
    虽然男人跟男人惊世骇俗了一些,但是放在这俩人身上倒是一点也不违和, 拜李璃的八卦小报所赐,早四年前就开始昭然天下, 如今真在一块儿了,倒有了总算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感觉。
    毕竟光棍了二十多年,马上奔三,即将人到中年的樊元帅终于有了归宿,这些跟着操心的大兄弟们不免大为欣慰。
    再说,这有“夫人”和没“夫人”真是不一样,特别是这位“夫人”乃是贤内助当中的佼佼者,天下第一人,稳定朝堂后方之外,调度军资辎重之余,居然中途还有商队送药材来,都是战场上最缺的伤药绷带,简直把他们给高兴坏了。
    也就是说除了上阵杀敌外他们根本不需要操心任何东西,就这样要是还打不赢,樊家军上下有一个算一个真的好集体跳湍江谢罪去。
    卫平依靠在帐门口,面对着温柔看信的樊之远,笑得跟个能够含笑九泉的老母亲,两旁守卫的亲兵面面相觑,觉得卫副将病的不轻。
    “去找个军医,看一看脑子。”
    温柔犹如昙花一现,无需抬头就感觉到门口动静的樊之远,扯回面无表情的脸,送出那令人脖子发凉的冰冷声音。
    卫平讪笑地走进起来抱了一个拳,清了清嗓子,严肃道:“元帅,末将有事禀告。”
    “说。”
    “那个跟着商队来的两位叫做‘战地记者’的正在采访咱们士兵,说是要写成文章八卦小报刊印,让京城百姓都知道战场是怎样凶险,咱们出生入死,马革裹尸有多壮烈,有些问的还挺深入的,就……这么放任了,行吗?”
    卫平虽然是疑问,但显然看得出来非常乐意,虽然谁都知道打仗流血牺牲不容易,但究竟多惨烈,没经过战火洗礼的实在无法想象其中的残酷,也让大燕百姓瞧瞧他们是怎么保家卫国的,变相地歌颂歌颂也是应该的嘛!
    “那个,毕竟是王爷的人……是吧?”卫平挤眉弄眼,可着劲让主帅开后门,睁眼闭眼。
    “注意他们的安全,其余别管。”
    “哎。”卫平眉开眼笑,响亮地应了一声,“您放心,这两位记者全军上下如今当个宝贝,恨不得逮回自己帐子里来个秉烛夜谈,写一段某某某传奇。”
    樊之远扯了扯嘴角,然后瞥了他一眼,“没别的事了?”
    “有,抓到了两个大夏斥候,按照您的命令,活的。”
    卫平眼尖地看到樊之远将那份信小心地收好,放进了怀里,那股珍重的模样不禁令他大为叹息。
    虽然明知道是谁的信,但卫平还是想亲眼看一看署名,回头还能跟兄弟们吹嘘一下,不过这才伸长了脖子,就遭到十二月西北风般寒冷刺骨的眼神警告,区别对待的特别明显,当然为了小命,他缩回了脑袋。还好有堪比铜墙铁壁般的脸皮,他没人事一般地站在原地,盯着脚面,等待指示。
    然后便听到樊之远利落站了起来,大步一迈,走出大帐。
    卫平看他行走的方向,不禁奇怪问道:“元帅,您这是要亲自审问?”
    樊之远没回答,但是没有一丝迟疑的脚步肯定了他的疑问。
    斥候这种兵种,就是为了刺探敌情而来,给先头部队踩点探视线,找准敌军所在和人数,若是能发现布军情况,那真是烧高香了运气好。
    斥候机动性强,但也只是传递消息,因为折损率高,一般不会知道太多的军事机密。
    因此调遣一队先锋,暗中埋伏,就为了抓敌方两个斥候,显得有些大动干戈,特别是在对峙期间,敌我双方的主力动向一清二楚的情况下。
    卫平也好,就是新上任的先锋营将领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樊之远的威信之下,也没人提出异议。
    他们家的元帅当然比常人想得深远,要不然怎么是樊家军的头呢?
    这两个大夏斥候满心忐忑不安,作为俘虏,他第一时间被取出了嘴里的毒囊,想自杀是不能的。可是也想不明白,大燕这么大费周章地抓捕他们做什么,他们哪儿能知道多少机密?
    然后在胡思乱想间,他们见到了樊之远,还有闻讯而来的樊家军上下叫得出名号的将军们。
    如此阵势,前者莫名惊悚,后者纯粹是好奇。
    “一个一个审。”樊之远话音刚落,其中一个斥候被立刻带了下去。
    樊之远瞥了身后一眼,来的是他这些年的心腹,想了想倒也没将人轰出去。
    有些事从他这里知道,比从旁人那里听到谣言会好得多,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信得过。
    不过若真想背叛他也来不及了,樊之远收到李璃八百里加急的来信之后就知道,云溪现在应该已经穿过了边境,到了大夏,配合着北行混进了大夏的边关,那里鱼龙混杂,边民无数,是大夏军重要补给休整之地,只要确定姜直所在,便能伺机抓捕。
    几年前有大夏宗师若兰千里单骑入樊家军营帐刺杀敌军主帅,这次自然有大燕的云小掌门暗中伏击捉拿叛国之贼。
    樊之远想到这里,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森冷充满寒意的……笑,姑且称之为笑吧,在周围各种阴森森的刑具衬托下,显得尤为恐怖。
    “我,我什么不知道。”还没动刑,这位留下来的斥候都快吓破胆了。
    樊之远不为所动,他对于审讯不擅长,只是坐在一边,示意晓飞配合着刑讯官审问。他之所以在这里,便是想第一时间知道答案。
    倒是他的亲卫晓飞露出嘴边的酒窝对着这个斥候笑了笑:“不用紧张,元帅只是想问几个简单问题,不会为难你的。”
    每个威逼利诱的审讯都是这么开头,这种鬼话没人信,作为一个大夏士兵,这位斥候心里有所觉悟,眼里露出决绝。
    “之前几次小股之战似乎是你们虎威将军指挥,是不是?”
    虎威将军是四皇子岳丈,也算是老对手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那么的大的将军旗竖着呢。斥候不明所以,却警惕地没说话。
    晓飞叹了一声道:“这个你就太不配合了,这么简单的问题都不回答,明摆着是让咱们动大刑。”他给刑讯官打了个眼神,笑得有点残忍,“那我们就开始吧。”
    火光之中传来惨叫声,随这里的将军手里都沾过不少人命,对俘虏刑讯,并没有多少怜悯,毕竟两军对垒,被抓住了都有这个下场的觉悟。
    只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推移,他们对审讯的内容越发疑惑,就是“不知好歹”的斥候都惊疑着,不知道这位敌方主帅在玩什么花样。
    这些不算什么特别的机密,跟如今的战事更无太大关系,因为问得都虎威将军身边一个个不起眼的低阶将领履历,有的记得,有的不记得。
    然而随着问话而下,这些将领的范围便慢慢缩小了,一直到最近几场战事之中,一个名字被凸显出来。
    “所以这位叫姜曲的五品将军,不仅这几次小股作战带兵指挥,你回去汇报的时候也能看到他?”
    斥候的额头沁着冷汗,他点了点头:“……是。”
    “那时候你们主帅四皇子,主将虎威将军,还有其他大将商议战略,他也在?”
    “……是。”
    “上一场遭遇战,他问了什么?”
    “……大燕派兵……人数,兵种,还有武器……”
    “你回答了之后呢,他又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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