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不到五岁,我就快要抱不动了……
他将赵旭交给刘恩抱着,自己活动活动双臂,又去摸了摸赵旭的头顶。天气太热,太阳太烈,赵旭的黑发被晒得滚烫。
“嘶——难受了吧?”
他有点心疼地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又让刘恩往石碑的阴影下凑了一凑,好叫赵旭整个人都处在阴凉的地方:“让你好好在家里呆着你不听,非得跟我们出来。这么热的天,出来有什么好的?晒了吧?”
赵旭在刘恩怀里却不像先前那么乖,可能知道刘恩和她身娇体弱、仅仅只是将她抱在怀里就已经拼尽全力的亲爹不同,拥有能经受得起她翻江倒海般躁动的强壮臂膀。
她从生下来开始,就没有近距离地接触过这么多的人——之前端午的龙舟会是她第一次出门,那天的人虽然多,却都离得她很远,远到她不能看清他们的身姿情态。这一回却不同了,几万人在日光下挤在一处广场上,广场正中还有个台子,台子上有人在说话,广场上还站着好多个人说着和他一样的话。
她在刘恩怀里快活地扭动,一会儿看看这边穿着统一制式长袍的学子,一会儿远眺站在台子上讲话的晏殊,一会儿又要去够近在咫尺的石碑。刘恩把持着她的身子,不让她从自己怀里摔下去。不一会儿,她又嫌弃刘恩生得太矮,被他抱在怀中不能拥有总览全场的高度,吵着要骑到他的脖子上去。
刘恩权衡了一下利弊,觉得即使自己让她骑到了脖子上,她也未必能够满足于这个高度,一定是要得寸进尺,爬到他的脑袋上的。于是干脆一步到位,踮着脚,将她高高地举过了头顶,让她能够绝对地居高临下,俯视广场上的所有人。
陡然上升到了这个高度,赵旭兴奋地大叫。一颗颗黑色的脑袋在她的视线下铺开,恍惚间好像是受了万人的跪拜一般。
见她闹腾得如此欢实,看来是没有被太阳晒出什么问题,赵受益撇了撇嘴,将视线挪到了台上为学生们授冠的晏殊和……
寇准。
共有两万人同时毕业,晏殊生了三头六臂也授不出如此多的冠。寇准作为教师队伍中与众不同的一员,自然是要在这种场合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的。
此时的寇准早已脱.下了当初那身代表着国公尊贵地位的朝服,换上了青色的长衫。他正抬手为面前的一名学子戴冠,却忽然抬头往广场上校训碑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这么看了一眼的功夫,手上的动作却险些慢了半拍。莱国公面色如常,动作依然流畅,为面前的学子戴正了发冠。
“往后去司法台,亦要秉持正道。心要正,衣冠也要正。”
他微笑地嘱咐面前的学子。
吴梦熊没想到只是为他们讲过几堂数百人的大课的莱国公会记得他是谁,甚至还记得他的志向,愣怔了数息,才道:“学生……学生谨遵教诲。”
校训石碑后,赵受益收回了注视着寇准的目光,拍了拍赵旭的腿脚:“喂,下来了,你外公都看见你了。”
赵旭猛地转过头来看他,面上仍带着玩闹得欢快的红晕:“外公?”
赵受益抬起下巴,示意她看台上:“左起第二个,个高的那个,你外公。”
赵旭远远地看了几眼寇准,没说什么,张开手要赵受益抱。
她玩累了,想在父亲怀里小睡上一觉。
赵受益将她好好地抱在怀里,心中苦涩。
你这么一觉睡过去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我这一双胳膊可就不能要了啊……
他对刘恩道:“行了,看样子这毕业典礼没出什么岔子,咱们可以走了。”
他此次出宫,就是为了看看晏殊的毕业典礼办得怎么样,今年毕业的学子参加吏举的热情高不高涨——毕竟清北大学的学子是他钦定的今年吏举的主流报考者,如果他们不乐意考吏举,那他还真会头疼上好一阵。
不过看样子,这些学子们都挺乐意报考吏举的。
有人报考,就能够从中选拔出符合要求的吏员,就能提高整个官僚队伍的素质。
还可以趁这个机会清查一下冗员的问题,光领俸禄不干活的都清除掉,能精简的职位都精简了——以前的官府机构就是太臃肿了,人多职位多花费的俸禄也多,可行政效率就是上不去令人颇为恼火。
他之前不敢动手精简机构,是怕那些平日里白饭吃惯了的刀笔吏们给他来个集体非暴力不合作,你要裁员,那我们就全都消极怠工,反正法不责众,看咱们谁耗得过谁。
如今嘛……
他腾出手来扶了扶赵旭的脑袋,让她在自己怀里睡得更舒服一点,志得意满地环绕了四周——
如今有的是人要来抢你们的饭碗,你们不合作自然有人愿意合作。
怕了你们不成!
嗯……还要给官府内部的吏员们也组织一场考试,考得过就保持原职,考不过就当场开除……
以后应该每年都组织一场官府内部的考试,防止有人以为自己端上了铁饭碗就开始不思进取……
他低头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赵旭,心里有豪情千丈涌起,几乎想要将她唤醒,对她说,崽啊你看见了吗,这是爹给你打下的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