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方小走醒得比沉乐早些。
窗外天刚放晓,熟睡的沉乐依旧保持着睡前的姿势,一条胳膊伸在她头顶,侧身面对着她。
他嘴唇轻抿,容貌清俊,又浓又密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小块阴影,没有了看向她时过分炙热的目光,现在的沉乐更像是一个大男孩,安静青涩,乖巧懵懂。
方小走没有惊动熟睡的沉乐,轻轻帮他把被子外的那只手又放回被里。
她悄声下床,来到客厅,桌上的百合花开得正好,满室都是浓郁得有些过分的百合香气。
方小走打开窗户,让清晨的风吹了进来。
她去茶水间烧水,给自己冲了杯豆奶,然后掏出手机,预约了一个早餐到家。
公寓外的阳光慢慢将整座城市照亮。
马路上开始汇聚车辆,嘈杂声起,短暂的宁静过后,这个世界又重新活了起来。
吃过早饭,方小走开车带沉乐回到了他的学校。
沉乐提前给萧卓打了电话。
当他带着方小走一起来到社团专门申请下来的活动教室,萧卓跟其他几个社团骨干成员已经在这里等他。
萧卓在看到方小走的第一秒,就觉眼前骤然一亮。
他比沉乐年长几岁,是半只脚踏入社会的大四生,故而比沉乐更懂人情世故。
他很快掩饰住自己失态,对明显来路不凡的方小走嘘寒问暖,表现得体贴异常。
方小走对这种恭维早就习以为常,在萧卓的妙语连珠里不时颔首,配合地露出浅浅低笑。
第一次察觉自己多余的沉乐呆呆看着他俩。
交谈气氛渐好,萧卓看准时机想约方小走谈谈细节,方小走没有拒绝。
沉乐下意识想留在教室,却被萧卓却用眼神示意,让他先去外边帮忙。
沉乐的目光落在方小走脸上。
方小走冲他轻轻点了点头。
沉乐胸口一阵莫名气恼,赌气般出了教室,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方小走和萧卓独处的活动教室,沉默不语地开始帮外面的社友统计这些天他们募集来的慰问物资。
方小走这一季度其实接了不少赚钱的案子。
收入达标,人便犯懒,刚好借这次机会理直气壮地休养生息。
她目光长远,指挥起来比这一群小鬼更加得心应手,加之出手阔绰,沉乐的社友们私底下戏称她为社团女神。
她跟他们这个年纪能接触到的其他女性不同,既成熟又不古板,既漂亮又没有刁蛮难哄的小性子。
年纪跟沉乐相仿的男同学还有真动了心的,厚着脸皮不断跟周围打听方小走的名字,有没有结婚之类问题。
得知这个传言的沉乐心里突然一紧,就像身体凭空被剜走了一块,让他整个人都闷得难受。
方小走结婚了吗?
大约是没有的,因为她手上没有佩戴戒指的痕迹,一周之内也会过来见他几次。
那她一周内没来看他的那些天又住在哪里?
沉乐不敢去想。
是不是在跟那间公寓一样的其他的公寓里,她养着像他一样的其他男人?
有了方小走的参与,沉乐所在社团的公益活动一路高歌猛进。
方小走并不过分插手,所有组织和执行都是萧卓来做,她只在细节处帮着把关,以免活动在推进中偏离了这群小孩原本的初衷。
关于天水市周边贫困学校的实地走访已经结束,萧卓将第一期活动选在了离市区不远的一家福利院。
方小走觉得这个选择不错。
从这里起步能更好地调动学生的积极性,福利院里多是孤寡老人和被遗弃的小孩,比起物资上的支持他们更需要的是关怀和陪伴,这跟富有朝气的大学生们刚好相配。
方小走喜欢孩子,从不掩饰。
她就二十岁起就一直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只可惜,这么多年来她跟秦越性事愈少,这个憧憬便一直只是憧憬。
她也很得小孩子们的喜欢,一身便装往那一坐,身边就围了一圈眼巴巴的小鬼,眨着好奇又天真的眼睛看她。
方小走抱起一个最干净的小团子,做鬼脸逗她,小女孩在她怀里咯咯直笑。
又有人去拉她的手,方小走低头去看,是福利院里憨头憨脑的一个小胖墩。
这个体型她可是抱不动的。
方小走转而温柔地摸了摸小胖墩的脸,帮他擦擦脸上还残留着的饼干渣。
仿佛受到了鼓舞的小胖墩挤开其他孩子开始想往她怀里钻。
沉乐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走上前,将想吃方小走豆腐的小胖子拦腰抱了起来,号召围在方小走身边的孩子们出去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终于得到了解脱的方小走抬头冲沉乐露出一个感激的灿烂笑容。
沉乐下意识地躲开了她的视线,嘴角紧抿,头也不回地逃出了这个房间。
长达俩小时的慰问活动在萧卓和福利院院长紧紧相握的手中大获成功。
跟过去的新闻系学生们拍照拍得不亦乐乎,专程请来的学校记者团成员也纷纷掏出本子,四下寻找福利院里的老人攀谈,以收集写作素材。
方小走作为金主,在这次走访中却并不惹眼。
她隐在幕后,倒更像原本就在福利院工作的员工。
为了更好地融入群体,方小走没有开车,而是跟沉乐他们一起搭乘萧卓订好的大巴。
待到返程,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上车,好几双狼眼同时落在了方小走身边空着的座位上。
几个心怀鬼胎的小鬼头开始了窃窃私语,红着脸互相推搡,谁都不敢第一个上场。
一直静静站在车下排队的沉乐敏锐察觉到他们的蠢蠢欲动。
他想也没想,推开踟蹰不前的男同学们上车,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方小走身边。
四周响起嘘声一片,方小走诧异转头,看见的就是镇定自若将书包放在自己膝上的沉乐。
大巴车点火启动,入座的学生们开始低低地交谈起来。
还在跟方小走赌气的沉乐不敢看她,但回想起之前那些落在她身上的觊觎目光,又忍不住借助身上书包的遮挡,偷偷去摸方小走的左手。
察觉到沉乐触碰的方小走头转了过来。
她看到了强自镇定的沉乐,表情有些不自然地将头转开,闪躲着她的目光。
方小走突然笑了起来,重新将视线转向窗外。
沉乐心中失落,懊恼自己为什么不果敢主动。
大巴车一个颠簸,还不等沉乐反应,方小走温暖的左手已悄无声息地伸过来,跟沉乐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右手十指相扣。
一瞬间,一整天都板着脸的沉乐耳根发红,心跳欲裂。
他用力握住方小走的手,始终抿着的唇角在方小走看不到的方向,终于轻轻翘了起来。
晚上,为了庆祝活动顺利结束,社团核心团队在萧卓的带领下准备聚餐。
作为促使活动成功进行的最大功臣,沉乐也被一行人强行留下。
他依依不舍地送走了方小走,回味着掌心还残存的体温,一路上都显得心猿意马。
酒菜上桌,席间同社团的女干员向他敬酒,眼光闪闪,脸颊红红。
沉乐其实记不起她叫什么,甚至连容貌都模糊,只知道是同社团的舍友,到底是文学系还是美术系,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看出些门道的其他社员一阵起哄,被调侃的何默默也不羞恼,大大方方地看着沉乐的眼睛,里头满是小女生的关心爱慕。
沉乐只装木讷,端起酒杯回敬,沉默不语。
起哄声变回嘘声,沉乐岿然不动地在其他人的揶揄目光里坐下,脑中想的,却全是躺在自家沙发上独自喝酒的方小走。
结束了饭局的沉乐没有着急打车回学校宿舍,而是搭乘最后一班通往市里的公交,来到方小走的公寓。
客厅没有开灯,月光洒入,沉乐适应了一下屋里的黑暗,一会儿便看见了独自坐在沙发上的方小走。
她看着外边的夜景,手旁摆着一瓶喝了小半的红葡萄酒。
听到开门动静的方小走转头看他,一双眸子映照月色,带着几分醉意,美艳不可方物。
沉乐靠过去,跪在沙发前,伸手抱住了方小走。
鼻端闻到沉乐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酒味,方小走温柔地摸了摸沉乐的头发。
“没跟朋友们一起多玩一会儿?”
沉乐不答,只抬头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