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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好可惜啊,原本各六份的圆子和酥饼都变成五份,沈晚夕还想着两人平分的,现在不是云横要少吃一个,就是她自己要少吃。
    云横眼神聚拢在她莹润红粉的唇舌,身上又像是勾起了一团火。
    小姑娘双眸明澈,眉眼弯弯地提醒他:“云横你快吃,再不吃就没有了。”
    “嗯。”
    他偏过头,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拿起筷子夹过来一颗鸡蛋慢慢在口中咀嚼,任鲜美的汤汁在唇齿间穿梭,他依旧是眼眸黑沉,透身冰冷。
    沈晚夕正吃得有滋有味的,倏忽瞥过去一眼竟被云横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他,是不是不高兴?
    沈晚夕顿时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只夹了一小块慢吞吞地吃,完全咽下去之后,才大着胆子问道:“云横,你眼光真好,挑的两件衣服我都特别喜欢,可这是成衣,看样式也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订制的,你是怎么买到的?”
    她总觉得云横买衣服这事有些蹊跷,心情不佳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她想着先赞赏两句再问,应当不至于出错。
    云横沉默了一会,抬眼看她道:“的确是别人订制的,只是我比划了你的尺寸之后,店里刚好就这两件合适。”
    他顿了顿,只觉得小姑娘今日的眼神格外清亮,像透着月光一样。
    “我说就要这两件,别的不行,那店掌柜就忙着给我包好了。”
    他语气淡淡,可周身一圈的冷肃冰凉,让人不寒而栗。
    沈晚夕呆愣地“哦”一下,仿佛能看到店掌柜开始时的趾高气扬,后来被云横这样危险的眼光一瞧,马上就吓得屁颠屁颠地将衣服双手奉上,那场景,想想就滑稽。
    她在心里默默笑了一下,云横那么凶,别把人吓出病来。
    转念一想,他生气既不是因为买衣服出了差错,那想必就是衣服太贵,教他心疼了,所以才对她一番冷言冷语。
    沈晚夕沉吟片刻,想起自己在沧州府中还有小几千两银子月例,床铺下的悭囊里还有阿娘给她留的小用钱,她离家这么久,也不知这些银子还在不在、
    此间闭塞,若有机会到镇子上,她得悄悄打听打听沧州侯府的消息。若是往后平安回去了,她要多给云横送些银子,报他治伤之恩。
    见云横脸色缓和了一些,沈晚夕也没再提这档子事,瞧了一眼床铺上堆放的被套,对云横撒了个小谎:“今日是阴天,原本衣物难干,但是我想了个好办法,把被套放在灶膛口用里面烧的柴火烘得干干的,晚上已经能睡了。”
    她笑意盈盈,眼睛里闪着淡淡的光,好像在说我聪不聪明。
    她已经想好了,只要云横没发觉,晚上她就用未干的被套将就一晚,干的那一面就贴身盖,湿的那一面朝外即可。等明日太阳出来了,再将被子一同拿出去晒,很快就能干透。
    谁料云横眼中寒光一过,毫不留情地拆穿道:“方才我摸了一下,至少有半面还是湿的。”
    沈晚夕宛如雷击。
    他这言下之意,不就像是在说,今晚睡一条被,你别想跑!
    呜呜呜……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他……
    不过今晚云横安分得很,没有主动靠过来捉她的手、揉她的肚子,反倒是离右边的床沿很近,像是故意同她隔开距离似的。
    沈晚夕自己面对着墙,睡得格外安心。
    而那些没有由头的局促和躁动,湮于烛火熄灭后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云横:这两件,我要了。
    店掌柜:你要就给你啊??你谁你??
    云横:吃人脸.jpg
    店掌柜:……好好……您收好……
    ☆、不怕他吗
    沈晚夕已经习惯了起床时身边空无一人。
    这感觉就好像夜夜笙歌的君侯只觉春宵苦短,辗转又去了旁人院中偎红倚翠,只留她一人独守空房。
    思及此,她轻轻敲了敲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下来。
    这是画本子看多了,还是跟在爹爹身边长见识了?
    晨光泛着金黄轻轻洒进来,沈晚夕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推开门时,云横早已经把晾晒的活计做好了,衣物、被套挂满了整个院落。
    勤快的猎户。
    沈晚夕不由感叹一句,比沧州侯府后院的小厮还勤快些。
    无论她起得早或晚,云横总是一声不响地爬起来做完所有的事情,随后出去打猎一整天才回来,这样的节奏,沈晚夕才来了几天就完全适应了。
    洗漱完毕后,沈晚夕捧着一碗烧糊的粥艰难下咽,忽听到外面抽抽噎噎哭泣的声音。
    推开门一看,竟是昨晚来偷吃的小毛贼。
    小家伙眼睛红得像小兔子,抬眼见她一身精致漂亮的荷叶裙,身材好得与昨晚不似同一个人,不禁呆站了一会,过了许久才想起自己的来意,眼中又落了几颗金豆子。
    “阿夕姐姐对不起……我不该偷吃你的东西……呜呜呜……不该叫你丑媳妇惹你生气……我知道错了呜呜呜……”
    他噘着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冒出来的鼻涕泡把沈晚夕逗乐了,“昨儿还见你撒泼打滚呢,今日怎么知道过来道歉了?”
    小家伙自报家门,原来是路边不远处宋家奶奶的乖孙、宋家娘子的宝贝儿子,小名锅锅,老太太说叫这个不愁吃,好养活。
    今儿一早,宋锅锅在田里捉虫玩儿,竟被路过的云横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他一下子就被猎户骇人的气势给吓哭了,双腿悬空乱蹬,哭天抢地闹了一通,那冷面猎户也没有把他放下来,还逼着他上门给丑媳妇道歉,帮丑媳妇做家务,若是不照做,那猎户晚上回来就要收拾他。
    宋锅锅本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无奈宋老太太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日里就敢在家里闹腾,在同龄小伙伴面前横行,可遇到个恶霸一般的狠猎户,他胆子都快吓破了!
    平时听惯了阿娘和邻里的婆子议论纷纷,宋锅锅知道猎户不好惹,可没想到自己因为贪吃被人给盯上了,那猎户看他的眼神,的确像能吃了他!
    别的不说,猎户真是力大无穷,阿爹抱起他还得使点劲儿呢,猎户把他拎起来跟提个灯笼似的,半点不费力气。
    他又不敢回家告状,因为阿爹怕他,全村人都怕他。
    无奈之下,他只能硬着头皮上门给丑媳妇道歉。
    日后嘴上还需把门儿,把“丑媳妇”三个字咬碎了咽进肚子里。因为猎户冷着脸纠正过他,不许叫人家“丑媳妇”,要叫“阿夕姐姐”。
    沈晚夕细细听下来,才知道云横去帮她出气了,还把小家伙吓过来帮她做家务,想想心里还有些高兴,于是放心地指挥,“井边是云横打上来的水,我腿脚不便走路,你去提到厨房,把水缸浇满。”
    宋锅锅眼睛瞪得滚圆,瞅了一眼井边到厨房的距离,满脸都写着拒绝,“要不我给你浇菜地吧,你回屋坐。”
    沈晚夕张张嘴,做出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昨日刚下了雨,再让你浇水我家的菜就得淹死了。”
    她佯装生气地提醒他道:“别偷懒,快点去。”
    小家伙学着大人的样子长叹一声,垂头丧气地跑到井边,开始心大得很,还想一手提一桶,可这六七岁的孩子哪来这么大的力气,只得双手抓着木桶的手柄使劲儿往上抬,好不容易走了两步便要停下来歇歇,井水晃出来撒了一地,无奈之下只得往前推着走。
    沈晚夕想起昨晚被他吵得脑袋爆炸,气就不打一处来,眼下又见他滑稽可笑的样子,心里更是得意,她只想隔岸观火,并不想上前帮忙。
    小家伙投来求助的目光,沈晚夕就故意仰着头,假装看看天气。
    好不容易将两桶水倒进缸里,宋锅锅在厨房上蹿下跳地翻了好一会也没看到昨日的剩菜,一想到那蛋清包裹着肉糜在口中爆汁的感觉,他就口水直流,可锅里只有烧糊的粥,一看就是猎户煮的,哪有什么珍馐美味!
    才从厨房出来,宋锅锅就看到沈晚夕皱着眉头坐在凳子上发呆。
    听阿娘说,昨晚猎户回来又打她了。
    宋锅锅贪图沈晚夕的菜,于是主动上前与她搭话:“阿夕姐姐,我听人说你的腿是被猎户给打断的,是真的吗?”
    沈晚夕原本在想今日做什么菜吃,昨天云横给她买了衣服,她只能以美食报答,听到这话登时噗嗤一声笑了,“哪有?你都是从哪听到这些瞎话的。”
    宋锅锅眨了眨眼睛,“村里人都这么说的。”
    沈晚夕知道山村里闭塞,长舌妇众多,且茶余饭后聊的来来去去就是身边这些人,谁不合群,背地里就朝谁吐口水。
    云横平时独来独往,也就钟大通那一个朋友,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村里人不待见他,又不敢当面与他搭话,自然只能在背后议论。传得多了,味道就变了。
    这些道理,放在沧州城也是一样。阿爹身边的副将姜旷之女姜别姝,从小就不爱跟世家女子一起弹琴刺绣、品茶论诗,反倒是喜欢舞刀弄棍,整日在军营里和一堆赤膊汉子玩摔跤、比骑射,因此身边的几个小姐妹都不待见她,还说她抛头露面是为了博得军中男人的注意。
    世家大族之间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未开化的山沟沟里呢。
    宋锅锅歪过头拉着她衣摆,又问:“阿夕姐姐,猎户那么凶,他是不是真的天天打你?”他也想从沈晚夕口中探出点消息来,回头告诉阿娘和奶奶,她们最爱跟人议论这些了。
    沈晚夕原本不想跟小屁孩解释,可没想到村里人对云横的感情生活这么感兴趣,云横也算她半个救命恩人加半个夫君了,不替他解释解释似乎太过绝情。
    想了想,她捏捏宋锅锅的鼻子,软声笑道:“姐姐是被家里人丢出来的,脸是吃错了东西才烂的,腿也是得罪了人才被打成这样,若不是云横,姐姐早就去见阎王爷了。”
    “啊?”宋锅锅张大了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片刻脸上又露出疑惑,“可是猎户那么凶,怎么会救姐姐呢?姐姐也不怕他吗?山里人都见过他浑身是血的样子。”
    沈晚夕心里咯噔一下,愣了愣,“浑身是血?”
    宋锅锅点头:“是呀,不过我没见过,我都是听大人们说的,他连豺狼老虎都打死过几只,人哪里能斗得过他呢,大家私下里都说他狠起来连人都吃。”
    “不会的。”
    沈晚夕眼睛盯着院门口的柴扉,抿着唇,只说了这一句。
    云横不说话的样子是凶了点,还经常说一些没羞没臊的话,可说到底也没有真正伤害过她。他也会上山采草药替她疗伤,来小日子的时候帮她揉小腹,会主动帮她洗床单,还给不声不响地给她买了衣服……
    这样的云横,怎么会吃人呢?
    没有奴隶市场那二两银子,她和云横也只是陌生人,在这个世界上,谁能平白要求一个陌生人善意相对呢?
    长姐和她还是一家人呢,可到头来还不是为了一个男人与她反目,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她虽然不喜欢云横,心里也怕他,可是别人诋毁他的时候,沈晚夕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宋锅锅还想再问,手里猝不及防就被塞了一个木篮子。
    “别瞎打听了!”
    沈晚夕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调转了话头,“春日里山里的野菜最新鲜,你去帮阿夕姐姐采一些芥菜和蘑菇回来好不好?”
    宋锅锅扁了扁嘴,一脸委屈,他就知道猎户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人,就知道欺负他这个小可怜。
    走之前也不忘回过头来哀求地看她一眼:“阿夕姐姐,我今天能不能吃你做的菜?”
    沈晚夕摊摊手道:“看你表现咯。”她指着篮子,示意他装满再送回来。
    宋锅锅挎着小竹篮气鼓鼓地跑了,出了竹门就召集了两个跟屁虫一起上山。
    山里的孩子从小就山上山下到处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野菜、没有毒的蘑菇,也知道哪里的水最干净,什么样的虫子可以烤着来吃。
    运气好的话还能抓几条小蛇一饱口福,用石头砸成几段,自己撘个小锅在山野里炖着吃,远比家里烧的菜鲜美可口。
    如若是平时,宋锅锅只当是出来玩的,半点压力又没有。可今日不同了,他是带着任务出来的,不把小篮子装得满满当当,丑媳妇铁定跟猎户告状,到时候他不仅吃不到丑媳妇做的菜,还得被猎户教训一通。
    春日容易犯困,沈晚夕眼睛红了红,打了个哈欠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光影流转之间,她看到满身是血的云横转身离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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