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闻郁停车,俯过身来给她解安全带。沈琅注意到他那条被自己打得那条模样全无的领带,慢慢补了句。
领带也挺招眼的。
静默间,沈琅弯起眼开口:“别人看到你的领带,一定要误会了。”
肖闻郁看她,声音很沉:“误会什么?”
一向禁欲清明的肖总早上衣冠不整地来公司,领带还打得歪歪斜斜,还能误会什么?
沈琅知道肖闻郁等着自己说出来。她在暧昧的气氛里无声看他,眼睫倏然弯出一个促狭的笑容,不回反道:“你叫我任性一点……”
肖闻郁似有所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沈琅心跳得有点儿快,面上却不显。她就着两人此刻挨近的姿势,低凑下了头。
柔软顺滑的发梢拂过肖闻郁搭在安全扣上的手背,下一刻,湿润轻柔的触感在他喉骨下方一碰而过。
沈琅吻完人,抬起脸,垂眼看过肖闻郁喉骨下方淡红的唇印,调侃他:“这下就坐实误会了。”
“……”
几分钟后,沈琅自作孽,被反客为主地吻到一口气都没给喘匀。
她下车前总算找回了点自己的良知,替肖闻郁把不小心蹭在他唇上的印记给擦了。后者食髓知味,攥着沈琅吻她的手指,半晌才回:“晚上我接你下班。”
擦了唇角的,没擦喉骨下的。
周一恒新有大大小小的董事高管例会要开,开完会,常泓和老林跟着肖闻郁进董事长办公室,八卦得兴致高昂:
“行了,全国都知道昨晚你抱得美人儿归了,要是等会儿再跟纽约那边的分部开个跨国会议,全世界都知道了。”常泓带着老母亲般的感慨,指了指身旁的男人说,“你不知道,刚才老林在会议桌下拼命骚扰我,一个劲儿地问我谁跟你好了,忒烦!”
被指的男人叫老林,当年跟着两人在华尔街做融投资项目,在肖闻郁和常泓回国后,也跟着回来发展。是个不到中年却发了福的慈祥胖子。
老林嘿嘿一笑:“别搞得我有多八卦似的,我还没见过肖有女人呢,问两句多正常啊。”
肖闻郁神色很淡,脱了西装外套搭在衣架上:“过几天我带她出来,一起吃顿饭。”
舍得带人出来,说明关系差不多稳定了。常泓反应挺快,怼了怼老林:“听见没?吃顿饭。催我们给女孩儿准备见面礼呢。”
老林有点儿兴奋地拍了把肚子:“是谁?”
常泓卖关子,没提沈琅的名字,理所当然道:“肖太太啊。”
临近下班,事务所内不忙项目的人开始闲磕聊天。助理敲门进沈琅办公室,将装订成册的项目标书送到她桌上,欲言又止。
“怎么了?”这个欲说还休的眼神沈琅挺熟悉,抽空抬眸笑看了眼助理,“这次又要给我递谁的相亲履历表?”
“不不不是,”助理拼命摇头,悄声问,“沈工,今天是您男朋友送您来上班的吧?”
“嗯。”
助理也有点为难,还是说了:“所里都传遍了,说这回开的车跟上次来接您的不一样,都在猜您男朋友是谁,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您放心,我跟徐哥谁都没说,别人不知道您男朋友是……”
沈琅停了鼠标的动作,了然了。
别人不知道她的男朋友是肖闻郁,也就对她两次从不同的豪车上下来有些……合情合理的猜想。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只不过他比较纯情,不好意思上来见你们。”沈琅从善如流,随口开玩笑道,“哪天我开个会,跟你们仔细说说我们的故事。”
“……”助理莫名吃了一嘴狗粮,嚼吧嚼吧消化了会儿,又问,“那下个月所里组织的旅行,您是打算带您男朋友一起来吗?”
华慕每年办一次跟团的采风旅行,上年里评级前三的项目组都能拿到公费名额,还能带着亲属家眷随行。
沈琅最近快把这件事忙忘了。
下班时间,人群如潮。肖闻郁停车等在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给沈琅打了个电话。
忙了一天的肖总系的领带还是早上那条惨不忍睹的领带,喉骨下的唇印比早上淡了不少,但依稀能看出早上的风采。罪魁祸首沈琅坐进车里,微微错愕地看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不擦掉?”沈琅失言,顿了半晌,倏然软着尾音逗他,“擦了大不了我再亲回来,补给你一个就好了。”
车驶出停车场,开进繁华阜盛的商区大道。肖闻郁瞥过路况,闻言侧过脸看她,曈眸漆黑,很深的一眼。
他小臂搭在方向盘上,指骨略微收紧,平静回:“好。”
沈琅看肖闻郁,总觉得他这模样又露骨又矜敛,越看越觉得心痒。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
她没正没经地接话:“那我……好好练一练。”
车内缄默片刻。肖闻郁开口:“我有朋友,他们想见你。”
沈琅没在私底下见过肖闻郁的朋友,闻言笑意盈然地回:“明天我去见我二哥,其余的时间都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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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车驶过霓影斑驳的闹市街道,在红灯前停下。
那会儿沈琅接到沈立珩的消息时,正考虑着怎么和肖闻郁摊牌,还没来得及跟他提过这件事。肖闻郁问:“什么时候?”
“定了明晚七点。”沈琅没瞒他,顺带着连地址也说了,“明天我下了班开车过去,会晚点回来,委屈你要等我了。”
因为沈琅那个始料未及接错的电话,沈立珩将地点定在离事务所不远的酒店餐厅里,约她明晚出来见一面。
翌日下班,沈琅掐准时间,按点到了餐厅包间。
上次她见到沈立珩还是除夕夜的时候,肖闻郁的身世对他打击不小,不过两个月,沈立珩已经少了许多以往阴狠跋扈的气势。他看着气色不顺,连带着旁边陪他一起来的女伴也神情小心翼翼。
包间的环境奢华雅致,沈琅将手袋搁在黑丝绒脚凳上,入席就坐,打了声招呼。
“二哥。”
沈立珩此时的神情看不出喜怒,抬眼看她:“来了。”
有女伴在场,他并没有立即说正事,而是让侍应生上了菜单。沈琅点完单,还语气自然地问了对面女伴的忌口,后者受宠若惊地看了眼沈琅,忙轻声回答了几句,肉眼可见的有些拘谨。
正好侍应生进来倒餐前酒,沈琅递了杯给女人,笑得眸光潋滟:“你长得那么漂亮,该觉得紧张的是我。”
她这话一出口,显然包间内僵持紧张的气氛在刹那间淡了不少。
对方是最近才攀上沈立珩的某位小模特,在来之前,她原本以为像沈立珩这么阴晴不定的主,他的妹妹一定也不是个善茬,没想到她彻底想反了。
同为女人,沈琅有着让同性艳羡眼红的资本。她长相精致昳丽不说,连身份都是沈家的大小姐,却又没半点小姐脾气,看起来是真正优雅矜贵的名媛淑女。
沈立珩目睹了这一幕,凝神若有所思。
沈琅待人处事称得上八面玲珑,却也不会让人觉得姿态低。
会哄人像是她某种天生的技能,以前他有时会庆幸自己的妹妹在交际方面很让人舒心。毕竟以往沈琅不选择在沈立新和他之间站队,也不掺和公司的事,对他来说还不算是个麻烦。
沈立珩以前对沈琅不太上心,没有防备揣测她的闲工夫,但现在以旁观者的角度看来,沈琅这样如沐春风的态度其实是若即若离的。像是遮罩住了她内里的情绪,让人看不透她真正的想法,也难以知道她的意图。
一顿饭沉默吃完,沈立珩打发女伴去酒店套房等着,面色不快地开口:“你那天怎么会跟肖闻郁在一起?”他又问,“什么时候你跟他这么熟了?”
沈琅居然私底下和肖闻郁保持着联系。为什么?
除了利益相关,沈立珩想不到其他。现在他在恒新的地位岌岌可危,少了沈琅的帮衬,以后他在股东大会上的话语权就更少,他不能失去这条臂膀。
沈琅笑:“二哥你忘了,他很多年前就跟我们认识了。”
沈立珩的脸色顿时变得愈发难看,耐着性子劝:“琅琅,就算他现在是跟沈家扯上了点关系,但我们毕竟才是亲兄妹,他一个不亲不熟的私生子,还轮不到让他来控股沈家的产业。”
沈琅抬眼打量阴沉着脸的沈立珩,目光落在他穿戴得体的着装上。她的指尖轻轻磕了下高脚杯的杯柄,出神思忖了一瞬。
这些年,沈立珩一直是个过得很讲究的人。
如同所有上流阶层的人一样,沈立珩开豪车住豪宅,身边美人不断,每年坐私人飞机去各地度假,活得光鲜体面。而在知道自己不是沈家大小姐前,沈琅的生活也奢侈舒逸,起码在物质上不曾亏待过自己。
因此即使肖闻郁有着直系血统,沈立珩也不甘心让一个从小在筒子楼里长大的人接手沈家产业。
其实挺奇怪,在这圈子里最格格不入的人本该高贵,而最如鱼得水的人却名存实亡。
顿了半晌,沈琅微支着脸,接话道:“二哥,他不是不亲不熟的人,我才是。”
“……”沈立珩皱眉:“你在说什么?”
“我是被抱养的。”沈琅抬眼微笑,话说得轻描淡写,“大概□□年前,爷爷打电话来告诉我,说当初——”她略略停顿,像是斟酌措辞,“当初妈妈怀孕的时候流产,才抱养了我。”
这件事当年极少有人知道,后续的档案和资料也被沈老爷子清得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几年前沈琅去找沈宅退休的私人医生再次确认,估计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沈立珩像觉得荒诞,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沈琅喝完杯里的红酒,给自己倒了个杯底,回:“我没有必要骗你。”
她确实没有必要撒这种谎。沈立珩惊愕良久,暂且把这个问题抛到一边,问了最关键的:“你跟肖闻郁到底怎么回事?”
沈琅没有再解释。
“你要站到他那边?怎么,你以为肖闻郁是什么好合作的对象吗?”
沈立珩冷笑道:“自从他回来后,公司里那帮资格老的都被他辞了个遍,现在就快轮到我了。他连我这个沈家人都不会放过,你觉得他知道你不是沈家人以后,还会保着你?凭什么?凭你手上那点他早晚能拿得到的公司股份?”
即便沈琅并不是沈母亲生,她也不该倒戈向肖闻郁。沈立珩实在想不通,脸色沉得可怕,正要继续,沈琅倏然开了口:
“那二哥你呢?”
她晃了晃酒杯,神情慵倦地问他:“如果你知道我不是你的亲妹妹,手里还有恒新百分之十的股份,你会放过我吗?”
答案可想而知。
包间内静默无声,沈立珩阴着脸没回话,话题就此中断。
沈琅对他的反应毫不意外。她放下酒杯,拿起热毛巾擦拭手指,要准备离开时,搁在一旁的手机倏然亮起了屏幕。
肖闻郁:【喝酒了吗?】
顿了顿,沈琅回:【喝了。】
很快,对方的回复又到,简略的四个字:
【我在楼下。】
沈琅今晚喝了酒,本来想着回去的时候叫个代驾,没想肖闻郁已经等在了酒店楼下。她神色不变地和沈立珩打声招呼,离开了包间。
黑色慕尚静静地停在路边,酒店门童躬身为沈琅打开后座的车门。
车内,肖闻郁靠在宽敞的后座,神色沉敛而淡,正开着笔电处理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