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两人谁都没动,周围的蝉鸣声更剧烈了,程声还抓着张沉的胳膊,五感无限扩大,蝉的身体在膨胀,叫声变尖锐,指头上皮肤的温度开始发烫,程声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你胳膊好滑。”
张沉说:“天生的。”
程声又说:“你鼻子好看,应该打个鼻钉,肯定很酷。”
张沉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那东西没用。”
程声继续漫天瞎诌:“万一哪天我死了你会不会怕?表现出来的那种怕,比如茶不思饭不想,每天以泪洗面。”
张沉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声好像就等这句话,马上脱口而出:“我能不能再亲你一下?”他这样说觉得还不够,继续给自己添筹加码,“最近太难过了,我们亲一亲吧,互相鼓励一下。”
程声等了好久对面也没回音,他半截胳膊还在张沉袖子里,抓着他的那只手随着等待时间越来越冰。程声在心里告诉自己,脸皮是阶级敌人,该抛就要抛,该踩就狠踩。他强忍着逐渐漫上来的失落,琢磨着要不然直接强吻他,最不济被人推开揍一顿。
他这念头刚冒出来没两秒就忽然感觉手腕一痛,紧接着后背就磕到身后的树上,但一点儿都不疼,有只手垫在他身后。
程声很快感觉到一股气流靠近自己,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也没来得及闭眼,嘴唇就被人轻轻堵上了。
程声还睁着眼睛,月光从树叶缝隙里溜下来,他借这一点微弱的光看清了对面人此刻的样子,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闭着眼,睫毛轻轻地颤。他们离得太近了,额头抵在一起,鼻尖贴在一起,呼吸交错,几乎合成一股。程声死死盯着对面人这幅样子,他还没闭眼,舍不得闭眼,他知道世界上只有自己见过这样的张沉,想再多看一会儿。
可他们离得实在太近,程声看着看着竟然看成了对眼,实在煞风景,这才心不甘情不愿把眼睛合上,专心感受嘴唇上的温度。
这是他们第二个吻,不比第一次在衣柜里那个吻激烈,这次很温和,像此时吹在他们身上的风一样,但心跳得飞快,程声在这个闷热的夏日夜晚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爱情这样缥缈的东西正朝自己袭来,即使他至今仍没搞明白爱情究竟是什么。
周围的空气开始渐渐升温,两个人迫不得已分开了一小会儿,程声去看张沉,发现他竟然一丁点害羞的神情都没有,坦然地盯着他看,还若无其事地问:“行了吗?
显然不行。喘气的间隙程声把胳膊搭在他脖子上,两个人身高差六七公分,程声搭着他需要稍微掂踮脚,他把两只胳膊交叉搭在张沉脖子后,说:“我想要那个,上次那个。”
“哪个?”
程声拿额头撞了一下他的额头,“你明知故问,那个……那个!你能不知道吗?上次你都快把我嘴巴咬破了!别让我说出来,丢死人了。”
这话竟然使张沉难得笑了一下,没回答他,反而问:“你是不是都没有烦恼?”
程声马上不高兴了,义正严词反驳:“有,还特别多,你别看我吊儿郎当,但高中过得特辛苦,每天都发愁万一考不上给老程丢人怎么办,从我爷爷到我爸妈都是我校友,要是只有我考不上可就丢人丢到祖宗那里去了。”
说完他发觉这话似乎有点趾高气昂,立即识趣转口,“不说以前的事,现在烦恼也很多!比如我想和你一起走,不去北京也不在云城,找个没人的地方,没有我爸妈也没有你爸妈,最好是无人荒岛,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把家底全搬过去,我们每天就钓鱼看书,要么下海游泳,老了就一起死在海里,谁也管不着我们。”
程声就这么把心里话全说出来了,真心话比荤话还叫人难为情,说完他这个厚脸皮也觉得害臊,又说:“还有个烦恼,我想要那个,你快点那个我!”
他一个人在这里演独角戏,那个来那个去,张沉当然知道是什么,低下头凑近他,等挨到嘴唇时,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一下,闭着眼睛问他:“行了吗?”
这一下让程声有了十分勇气,他马上把自己贴上去,一边嚷着“不行”一边主动去亲他。可惜他功力着实一般,自己咋呼着冲上来,结果没几下就被人亲到腿脚发软,要靠人抱着才能勉强站直。
周围蝉鸣声变得异常尖锐,视线也开始涣散,两人中间裹着层缠绵的水声,很快程声就发觉自己身上不对劲,可当他晕乎乎把脑袋搭在张沉肩膀上喘气时才察觉到自己浑身血液都在往下冲。
原本还混乱的大脑瞬间清醒,程声僵硬地靠在张沉怀里,他猜对面的人一定感觉到了,硬着头皮把自己身体推离张沉,内心骂自己千句百句没出息,讪讪说:“我不是变态啊,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我自己控制不了。?”
程声以为张沉八成会一脸厌恶地推开自己,要不是天生同性恋哪个男的不恶心另一个男的那玩意儿?保不准还要借机跟他划清界限,窃喜着一脚踹开他这个千年王八粘人精,可他完完全全想错了,张沉非但没有露出厌恶的表情,反而比平时更镇静,他往下瞥了一眼,说:“去我家吧。”
第16章手动档
楼道里黑漆漆,张沉和程声往楼道里走时忽然被站在楼道口的一个陌生女人吓了一大跳。
那女人三十四岁的样子,但楼道太黑看不清她的打扮,只看得出脸上粉擦得厚,口红也红得瘆人,拎一个看着值钱的单肩皮包,精神状态不大好。
她不知道在楼道口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看没看到他俩刚刚在树底下的所作所为,一见两人一起进来便匆匆往出走,但走到一半时无意瞥到张沉的脸,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回过神,踩着高跟鞋踏踏踏地离开了。
程声被这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女人吓出一身冷汗,原本因为刚刚那个缠绵的吻而烧起来的身体都凉下去一半,他今天对周围人的情绪异常敏感,惴惴不安地问张沉:“你认识刚刚那个人吗?她盯着你看了好久。”
“不认识。”
“她是不是看到咱们刚刚……”
“看到就看到。”
张沉话说这么说,但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女人的背影,和他们这里人打扮得格格不入,他看了很久,心里忽然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