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秦招,都罕见地没有对秦老爷子的话做出任何抵抗,同样点点头。
方姓老男人和甄娆在被谢父吩咐人分开后,便一起被赶出了门,经此一事,算是把甄娆清高的姿态都撵下来踩了个遍,临走时脸上都是颓败之意。
纪榕看着朝自己走来的肖萍,甜甜一笑,招手道:“肖萍姐姐好呀。”
来到北京城后,她始终没有去找肖萍,一是不识路,二是秦老爷子做的事,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肖萍,想到皆是尴尬。
肖萍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没有生气,没有恼怒,只是像在松花大队时一样,展颜笑道:“榕榕,刚刚没被吓到吧?”
是不知道这件事?还是打算当没发生过?
纪榕甩掉脑子里的想法,嘟着嘴摇摇头,“没有呢,多亏肖萍姐姐来得快,肖萍姐姐是大英雄。”
“哟,榕榕这嘴,是不是糖吃多了?”
“榕榕不骗人。”
“你还不骗人?你惯会哄人的。”
纪榕捂着脸笑,这时候,处理完事情的谢父再度走到秦老爷子面前,“老爷子,刚刚的事——”
两边刚刚在讨论的事情其实只进行到一半,谢父没想到,真实受到欺负的竟然是秦老爷子的两个孙子,面上浮现愧疚之意,犹豫再三才走了过来,“把两个小孩一起带上去吧?”
肖萍站起来道:“秦老,不如让我带着榕榕和秦招吧,我是肖时顺的孙女。”
秦老爷子调查过纪葎家的事情,知道肖时顺孙女就在松花大队当知青,还经常去找纪榕玩,这孩子的秉性也不错,秦老爷子并没有打算因为大人的恩怨去扯到小孩子交友上,略一点头,“行。”
谢母本来是打算把儿子带走的,谁知这兔崽子死了心要跟着纪榕玩,还口口声声道:“我得保护纪榕妹妹。”
几次相劝无果,她也只能妥协了,摇头叹气还带调侃一句‘儿大不由娘’,便跟着丈夫走了。
肖萍才带着三个小朋友走了没几步,就被那些围观着的姐妹给堵了上来,她客气地笑笑,“你们先聊,我带几个小家伙去那边坐坐。”
其中一个女人忍不住伸手想摸摸纪榕的脸蛋,“这小姑娘长得也太可爱了吧?肖萍,你怎么和她认识的?”
手还没到近前,就被秦招冷着脸拍掉了,“不许碰她。”
那女人刚刚围观了全程,知道秦招才是货真价实的太子爷,嘟囔了几句揉着慢慢发红的手,也没敢像以前那样撒泼,反而还道歉道:“抱歉,是姐姐冲动了,吓到小朋友了吧。”
这些人都是家里培养出来的,礼数半点不差,态度让肖萍都生不起火了,只能在旁边道:“秦招比较护着妹妹,你别介意。”
“这小朋友名字叫秦招呀?真好听。”
随意客套了几句话,肖萍带着人走开了,在路过一群太太说笑的地方,纪榕眼尖地看着了被人围在其中的时甜甜,脚步一顿,嘴唇一抿。
肖萍也停了下来,同样将目光投放到时甜甜身上,眼带不悦。
她以为,谢雅的场子,不会碰到这女人呢,心里的恶心劲儿又上来了。
全场的人里,只有谢非凡是摸不清状况的,他顺着两人的视线望去,看不出所以然,询问道:“榕榕是想喝酒吗?”
小孩子总是对新鲜东西更加好奇的,谢非凡还以为纪榕是看上了人家手上的酒,连忙摇头摆手,“小孩子不能喝酒。”
纪榕被谢非凡的话吸引了视线回来,反而是在聊天的太太注意到了这边的小朋友,在侧头看到了肖萍,笑着打招呼,“这不是肖家的小闺女吗?好久不见,模样生得越来越好看了。”
肖萍也端起笑脸,“婶子,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这两是秦老的孙子吧?”
“是啊。”
“哎哟,长得跟天上的仙童一样,让我看着都心动,这秦老可真是好福气。”
听着对方恭维的话,肖萍撇撇嘴,面上还是捂着嘴笑,“年纪还小,当不上您这夸奖。”
“这可不是夸奖,我向来实话实说,你们几个看看,我这说谎了吗?”那太太说完话,把身子朝旁边错开,指着两个小朋友给其他太太也看。
赞美的声音络绎不绝,哑着嘴巴的人就显得特别突兀,比如时甜甜。
第二百零五章
时甜甜怔怔地望着纪榕,脸像僵硬的石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眼神四处张望一圈。
她在找纪葎,纪榕都出现在这里了,纪葎肯定也来了...
和时甜甜挽着手的太太顺着肖萍的视线望向了自己身旁,注意到时甜甜的异样,轻轻拉了两下她的手,“甜甜,见到老同学怎么不打声招呼呢?”
这位太太是付忻母亲,她脸上挂着得体笑容,惯来是会做人的,和圈子里太太们关系都不错,即便是肖家的肖萍,也能摆出一脸亲切的模样。
她笑道:“你们当初还是一起去当知青的吧?我听付忻讲过,是在一个生产大队呢,这缘分可是深得很。”
时甜甜在付太太面前向来是娇滴滴小姑娘又听话的模样,虽然见到肖萍惹起了她内心的尴尬,但还是顺着付太太的话笑道:“是啊,回了北京这么久一直没碰上肖萍呢。”
肖萍只是淡淡地笑了下,并不附和时甜甜的话,甚至于连正眼都没给她,反而弯下腰和纪榕说起了好吃好玩的东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人是不合的。
偏生付太太的眼神都挂在时甜甜身上,脸上都是满意的神色,抿着唇笑道:“这甜甜我一直是当亲闺女似的去疼,平日里见她挺孤单的,年轻人身边没几个朋友怎么能成,肖萍有空多来找我们家甜甜出去玩。”
她抚摸着时甜甜的手,尤其是看到时甜甜白里透红的脸蛋,北京城里的姑娘就少有生得这般好看的。
时甜甜娇笑道:“付姨,甜甜不喜出去玩,就待你身边不成吗?”
付太太边笑边伸手摸着时甜甜的头发,眼神里满是怜惜,“哎哟,小姑娘这嘴跟裹了蜜一样,我都这么老了,哪还能缠着你陪,听话,多出去陪别的小伙伴玩耍,多认识些新鲜事物。”
时甜甜嗔怪,“付姨才不老,看着还像三十出头。”
周围的人就听着两人‘母女情深’,有些地位比不上付家的连忙跟着笑,还顺嘴夸了时甜甜几句,当然,也有几个太太翻起白眼,那是知道时甜甜底细的。
付太太笑了会,注意到自己影响了周围的人,连忙抱歉道:“甜甜自小就跟我亲,你们别介意。”
“说起来,甜甜当初要去当知青,我就不太乐意呢,这么水灵的姑娘怎么能跑到山疙瘩里面去,吃不好穿不暖,我这心想想都揪着疼,反倒是她跑来劝我,说经常回来看我,还哄我好久呢,否则我指定不同意。”
付太太感慨了一番,又把时甜甜的品性翻来覆去地夸。
肖萍莞尔一笑,若有深意的眼神瞥了眼付太太,算是明白她的用途了。
听到对方诋毁松花大队的话,纪榕脸上浮现出不高兴,心里将时甜甜和付太太都当垃圾踩了遍,果真一家人进一家门,就算纪榕不喜欢纪家和秦家好了,但松花大队上的人还是挺淳朴的。
时甜甜在那边,不知道过得多好呢,落到付太太嘴边成了这样。
她抿着嘴皱着眉没有说话。
身穿深色裙的太太捂嘴笑道:“真羡慕你,白捡了个闺女。”
付太太噘嘴道:“你说这话我听着可不乐意,这怎么能叫白捡?”
时甜甜亲昵地抵着付太太的肩头,“付姨对我不知道多好呢,甜甜都经常想:上辈子不知道得攒了多大的福气,才能有您疼呢。”
纪榕佩服了,抽了抽嘴角,看着这两个女人,尤其是时甜甜,这认知更是抵达了极致,当初看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张嘴就是恭维浑身都是虚伪的人能是清纯的吗?
就连肖萍的脸上都升起嫌恶,老实说,要不是因为她今天代替家族来的,不能由着自己脾气发挥,她非得当场把时甜甜的嘴脸撕开不成。
肖萍直接牵起纪榕的手,“咱们走吧。”
这时,从宴会另一端款款走来的女人撞了下肖萍的肩头,满脸笑意地迎上了时甜甜,“哎哟,这不是时甜甜吗?我是艾丽美,你高中同班同学,还记得我不?”
她二话不说牵起时甜甜的另一只手,巧笑倩兮。
时甜甜眸中阴霾一闪,这叫艾丽美的女人的确是她高中同学,但并不是什么好朋友,经历过背叛的时甜甜心里警惕陡然升起,她很想把被钳制住的手拽出来,但瞥了眼身上的付太太,换上笑脸道:“记得呢,咱们好几年没见了。”
艾丽美重重点头,“可不是,眨眼都两三年过去了,当初你就是咱学校的大美人,现在也是一点变化没有,毕业后我爸把我塞进工厂里去了,虽然是轻松,工资也不低,但这皮肤就是得用贵的护肤品。
早知道你下乡种田能保养得这么好,当初真该跟你一起去。”
边说边伸手摸上了时甜甜的脸,目光里艳羡着,手上的力气也不轻,直看到时甜甜因为疼痛抽了下眼睛,她才惆怅地收回手来,又似忽然想起什么,笑道:“哎,对了,你现在和付忻还在一起吗?他为了你可是都和谢雅离婚了,什么时候能喝上你们的喜酒呢?”
趁着时甜甜还没来得及反驳,她又快速把下句话说了出来,“说起来谢雅也真是讨厌,当初要不是她死乞白赖非要纠缠付忻,你和付忻也不用蹉跎这些年,竟然还拿身份压人。
她不就是个谢家小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虚伪得要死,甜甜就算是佣人之女又怎样,就算家住小厕所又怎样,付忻喜欢的是你不是她。
单从这一点,她就永远比不上你。”
艾丽美越说越激动,义愤填膺,仿佛谢雅就站在面前给她骂似的。
付太太本来还顾忌着身份,虽然觉得艾丽美说的话难听,也没有站出来谴责。
后面那些话她听不下去了,直接道:“你谁家姑娘,跑这来瞎说什么呢?”
“你...”艾丽美指着付太太,拍了拍脑袋,一脸才认出人来的表情,“哎,对对对,你是付忻的母亲吧?”
她捂着嘴笑着拍了下时甜甜手肘,“甜甜,可以呀,这婆婆都带你出来参加宴会了?到时候摆桌可千万别忘了我呢,哎呀,我都过来这么久了,那你们先聊着,我去跟我爸打声招呼,过会儿该到处找人了。”
艾丽美转身就要走,手腕却被付太太一把拉住,脸歪向别处勾起一笑,刚好在低头瞬间和纪榕眼神对上,眨了眨眼睛,就听付太太道:“等等,你刚刚说的话什么意思。”
时甜甜暗道不好,连忙勾住付太太的手,嘟着嘴可怜兮兮道:“付姨,你别听她乱说,付忻哥哥把我当妹妹,以前多照顾些,同学们就喜欢四处乱传,甜甜也百口莫辩。”
艾丽美故意张大了嘴巴,不开心地纠正道:“甜甜,我怎么就乱说了,你还污蔑我!当初你俩躲角落里咬嘴巴,不知道多少人看见了,亲兄妹可没你这样做的。”
时甜甜咬咬牙,脸上浮起一丝红晕,转而用坚定的眼神直视艾丽美,“这事真的是你们误会了,付忻哥哥只是在帮我弄头发。”
“做了就做了,那么虚伪掩饰干嘛。”艾丽美内心嘲讽,脸上也半点不让步,“就算那事是假的,那前阵子在饭馆付忻为了你羞辱谢雅的事总该是真的吧,那时我跟着好几个姐妹在现场的,你可别再说没有了。”
时甜甜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你不喜欢付忻吗?那你总勾着人家干嘛呀?要不是你插在中间,谢雅怎么会和他离婚。”
旁边的肖萍听着艾丽美的话,本来将走欲走的身形彻底定住,脸上浮现出饶有兴致的表情,仿佛满是幸灾乐祸。
纪榕也抓着秦招的手,歪着脑袋从艾丽美和时甜甜的脸上扫来扫去,好奇心溢于言表,突然想到了谢雅刻意找秦老爷子来的事情,心里开始猜测这事秦老爷子有没有插手了。
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艾丽美脸上换上愁容,深深叹口气道:“你该不会是在报复谢雅吧?唉,甜甜,我知道你恨她当初建议你去当知青,但咱做人不能这么阴损呀,毁人一桩婚姻,可是不好的。”
随着她的言语,周围开始此起彼伏的讨论声。
时甜甜是看明白了,艾丽美就是谢雅请来羞辱自己的人,她嫉妒自己被人喜欢,脸上的怒火几乎要控制不住,瞥眼看着付太太同样隐忍的表情,她突然后悔今天上门的事情。
时甜甜的眼泪马上就掉下来了。
第二百零六章
时甜甜浑身上下散发出脆弱气息,一滴滴眼泪像露珠似的在她脸颊上打个滚滑落下来,肩头因为抽泣微微耸动,眉头皱成八字型,嫩白的牙齿轻轻咬住下唇,让人看眼都忍不住想保护她。
时甜甜伸出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擦拭眼泪,“我没有这些想法,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把罪责都往我身上推呢?我活着都错了吗?”
轻飘飘又满含委屈的一句话,直接把局面给掰回来了,付太太叹了口气,伸手揽过时甜甜的肩头,对着艾丽美谴责道:“我儿子闺女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由不得你随意挑衅。”
在场的太太哪个不是人精,听出付太太话里的意思,连忙也跟着附和,“可不是,现在的年轻人都爱开玩笑,连我儿子整天都在我耳边扯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