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下车时,感觉这气氛有点诡异,不大对劲,变得不那么友好了,仿佛如临大敌。踩着砖刚走到办公室屋前檐下,两个年轻警察便虎视眈眈地走到我身后。我预感要发生什么,便站着一动不动,身后响起阴险的笑,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呵呵,李三石,我该叫你陈舔夫、陈三石,还是板砖李、哭包怂?敢冲撞黄市长视察现场,真是不同凡响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你以为救了这两嫚就没事了?”
这条子未去现场,但知道得还挺多,看来此事已经成了公安的一件大事了。当年我在陈小春的“淫威”下“被迫”改了姓氏跟她姓,这是巡道房内的秘密,是小情侣两人之间的秘戏,外人知道的并不多,这老东西竟然连这个都知道。我老老实实地转过身,努力地睁开眼睛,这老东西分明在明知故问,但我还是平静地回答,“报告政府,您认错人了,我姓李不姓陈,叫李三石。嘿嘿,她们是我救的!”
身为铁道沿线资深混混,长期与警察打“交道”,我积累了丰富的与他们周旋的经验。我的人生信条是,人可以牛叉且必须牛叉,但绝对不能在条子面前牛叉装大爷。相反,在条子面前一定要乖,态度要卑微,最好是当自己是辈份小了十八辈的兔崽子、龟孙子。条子询问时不能不说,但要惜字如金少说为上,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今天这事闹得确实有点大,两架伤了这么多人,现在局面已经完全超出我能控制的范围,虽然副市长黄征肯定了我见义勇为行为,但现官不如现管,我落在条子手中,那么命运就捏在眼前这些人手中。
说话的警察五十多岁,围着我转了二圈,抽了抽老鼻子,摘下帽子搓搓花白的头发,那苍老的声音分明在讥诮嘲讽,“呵呵,闻名不如见面,劳教六年,提前三年释放,这刚走出少管所大门啊,这就大打出手了。果然是猛龙重出江湖嘛,一出流氓救美,果真不同凡响,惊天地泣鬼神啊,天都市混混界怕又要风起云涌了。”
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我不知道这老东西话意,一时哑然不敢回答。
他摆了一下手,“走吧,大英雄,到办公室做一下笔录,再处理一下伤口!”两个年轻警察闻言,就上来一人挟住我一条胳膊。
我脑袋仍嗡嗡嗡地响起一片,但还是听清了他的话,未等我辩解,这几天一直战战兢兢的两个小少女,此时竟然走上前推开警察,将我挡在身后,“警察爷爷,这凭什么啊?这位大哥是好人,腿上还在流血,要没有他我们就让人抢走了……”
这是二个知恩图报的小美嫚,这让我对她们好感倍增。
老警察一点没恼,他笑道,“嫚啊,这是一头猛兽。他就是立功了,爷爷也得抓他,得给他一点教训。不然,还以为这天下他是天王老子呢。”
萧静和乌燕仍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替我辩白着,警察们不恼也不急,中国老百姓从来怕流氓混混而不怕警察,因为警察是保护老百姓的,是自己人。但警察办案可不会受群众情绪干扰,三人还是走进派出所内。
萧静、乌燕是受害者,几个年轻警察分头做完笔录,又温言安慰一番,乌妈妈接到电话就赶过来了。原来,萧妈妈上班跟车出长途了,乌妈妈这是从火车站赶过来的。母女三人对我好一顿感谢后,乌妈妈还要了巡道房的电话,这才带着两个闺女走人了。
不一会分局的一辆警车来了,一个脸膛黝黑的警察在人高马大的金副所长陪同下,匆匆走进里间,似乎话不投机,不一会里面就传出了激烈的争吵声、摔杯声。我虽然耳朵嗡嗡嗡嘶鸣,但还是隐隐听到了些。
很快金副所长又陪着黑脸警察气咻咻地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向分局的黑脸警察解释,瓮声瓮气,“老余,这几天这事田昊确实该严惩。胆大妄为,无法无天。李三石是救人,出手是重了点,还冲撞了黄市长,可怎么说都是正当防卫啊,所长这么处理是有道理的。当然你放心,我们也不会轻饶了这小子,不给他点厉害的,还不定干出什么来……”
“行了老金,你还解释个屁啊,有完没完?你们这是放虎归山,你记着,以后你们所有事别特么找我!”姓余的警察气急败坏地打断金副所长,用要杀人的目光冷冷地剜了我一眼,扬长而去。
田昊三人都被押到分局拘留所去了,分局警察和金副所长的对话,让我偷偷松了一口气。看来老子或能逃过这一劫,可没想到的是,做完笔录我却被留下了。毕竟伤了多人,有的已经破相,都够上轻伤级别,今天又冲撞了黄市长,不知派出所留下我该如何处置,我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派出所的大办公室内有十几张桌子,案头都堆着乱糟糟的卷宗等物,人们进进出出,警察们各忙各的,我站在陈警官那张破旧的办公桌旁,浑身疼得很,可根本没人顾得上理会我。过了一会,陈警官带着身材高大肥胖的所长走出里间的所长室。我偷偷睃了一眼,只见所长那方形脸膛全是肥肉,那目光阴沉得象是要下雨,厚嘴唇里叼着烟屁股还舍不得扔,背着双手,一言未发围着我转了一圈,一句话未说,便一起径直回了里间。
不知他们在里面嘀咕什么,又过了好一会,陈警官才叼着烟卷走出来,将我又带进了询问室。门关上了,我的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唉—坐下吧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