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见钟不悔突然停下解安全带的动作,一脸警惕的看了过来,他没忍住伸手拍拍她的脑袋,“姐姐,你这么大个人了,有点辨别能力吧,还觉得我是坏人吗?”
他一把抢过解完锁的手机,输入自己的手机号,“方便晚上和你联系,你的伤口今天要换药。”
钟不悔闷闷的应了声,她只是从来没有给过男孩子联系方式,老感觉怪怪的。而且,她其实可以自己换药的,拿betadine的抗菌药膏抹抹不就行了……话到嘴边,见顾斯意噙着笑像是在等她说些什么,钟不悔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吃早茶的时候,杨真见她一直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钟不悔咬着虾饺,囫囵不清的回答着,“被男孩子要联系方式,给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天!你终于开窍了!这次没拒绝?”杨真要了碟排骨,欢快的说道。
或许是他独有的味道太过于安心,又或是……钟不悔脑袋里浮现出了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总觉得自己是因为莫名心虚才会鬼使神差的听话。
下午听完讲座,顾斯意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
“先去吃个晚餐,想吃什么。”顾斯意随意的开了口。
“Muji那有家回转寿司。”
“知道了。”
钟不悔原本只是试探性的问问,她想到自己好像许久没吃过回转寿司,而小组校外活动时听大家七嘴八舌地闲聊过几句,这会便心血来潮。
“没想到你这么好商量啊,”她开起了玩笑,“早知道我就说想吃吃大餐。”
“都行,”顾斯意避开绕行的车辆,倒也没错过这句玩笑话,“姐姐说的,我自然都听。”
钟不悔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自寻烦恼,翻了个白眼,不再开口。
人声鼎沸的回转寿司店里,还没到一会儿工夫,几碟寿司刺身已经下了肚。钟不悔正准备伸手再拿一碟鳗鱼,却听到身边人的浅笑,“姐姐,我记得你之前不是不爱吃鳗鱼吗?”
她一愣,抬头撞进了那双泛着笑意的眸里。
从前的钟不悔确实是对鳗鱼唯恐避之不及。
她常常目睹家里的厨师活杀完鳗鱼,再将其分段放置炭火上。木村雄英像是欣赏艺术品一样,耐心的等待着那身首分离的新鲜鳗鱼在高温的炙烤下逐渐停止抽搐。
刚来日本那会儿,钟不悔老是被狰狞的鳗鱼头吓哭,即使后来她不再哭泣,也依旧心惊肉跳。
她不想吃,甚至哀求木村雄英,“爸爸,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残忍?”
“残忍?”木村雄英笑的讽刺,“不悔,弱肉强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受制于人的时候……”他将瞪大双眼的鳗鱼头夹到少女面前的瓷碟里。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你想变成鳗鱼吗?
这句话很长一段时间都是钟不悔的噩梦。
梦里,她的咽喉被狠狠攥紧,而木村雄英一手提刀比在她薄弱的脖颈皮肤上,一手燃起了炙热的炭炉,烤架被灼烧的泛着深度的锈红色。
她握紧拳头一下一下重击在木村雄英的身上,却如棉花般不伤他分毫。
好像她什么时候不再害怕的呢?
那一天,家里来了客人,一大清早睡眼惺忪的钟不悔见一群人匆匆忙忙从走廊上往茶室去。
负责教习剑术的老师,是木村雄英的得力干将,自然也一同前往。
因此等待在内宅武馆里的孩子们一听到放半天的假,都雀跃欢呼起来。
高桥好心的同另外两个管家送他们去市区吃烧肉。
烧肉店的包厢里,钟不悔见身边的小少年从上车起就一言不发,她不由得用手肘碰碰他,佯装凶狠的说,“顾斯意,你不认识姐姐了吗!为什么一直不理我!”
眼前的顾斯意不过十来岁,眼里尽是血丝,像是在极力敛着情绪般紧抿着嘴唇。看向钟不悔的目光尽是恨意。
再见面,她不是遥阿姨的女儿,她是木村雄英的女儿。
“活烤鳗鱼,轻慢用。”
高桥怕鲜少外出吃饭的孩子们口味不习惯,贴心的替他们点了家里常吃的鳗鱼作为主食,邻座的小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握着筷子等待着熟食。
而钟不悔则是下意识的害怕,闭着眼抱住了身边的小小少年。
一直保持着警惕的躯体此刻更僵硬了几分,随即便舒缓了下来。“别怕。”沉默良久后,顾斯意终是开了口。
他垂眸看着紧闭双眼的女孩,目光已是一片澄澈。
如果说这个世界早已被围涌成恶浪滔天,他莫名的感觉她一定藏着净土,即使被腐臭围绕,也令邪曲溃败成上不了岸的落潮。
“看来我还是有魔力,”顾斯意夹起一块鳗鱼寿司送入嘴里,“看在我叁番五次拯救你于水火之中,以后有难,抱我就是了。”
第一次, 是安慰;
第二次, 是害怕;
第叁次, 是巧合;
第四次, 或许是命运?
爷爷总是擦拭着奶奶的黑白相框念叨着,如果你叁番五次的遇见一个人,不是你需要她,那便是她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