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电磁感应里电流大小和方向的选择题她向来做得很好,但每次碰到有带电粒子射入求速率或者电场强度时,却总是望而生畏地错得一塌糊涂。
这次也不例外,她甚至连答案解析都看不懂。物理和数学试卷被她换着轮流写,三四个小时过去了,一份试卷都没有完成。腰腹部和下身酸痛得很,在医院时还没什么感觉,一到做作业的时候就百般不适。她放下笔,打算躺到床上休息一会儿,但还没等沾到枕头,就听见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舅舅?”她从卧室里走出去,果然看到他正站在玄关处,“今天回来得好早。”
他照例一身做工考究的长袖衬衣和西裤,清爽而熨帖,好像外面三十多度的高温对他根本没有影响。她听见他问,“你作业完成了吗?”
“嗯,快了,物理还剩最后两道的计算题没写,数学试卷的选择填空都做完了,这两份卷子都比较难,下午的时间不太够...”
“上午呢,出门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我...”
他直起身,视线越过她的脸,定格在不远处走廊的壁画上。过了很长时间,他还是这样安静地站立着,似乎在非常耐心地等待她的答案。
“我去了趟中医院。”她深吸一口气,“昨天晚上我看到你手机上有个陌生来电,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我担心她...”
他收回视线,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把车钥匙放在玄关旁边,直接往主卧的方向走去。
“舅舅!我,我不是担心她...我担心的是你,我担心的是我们!”拖鞋被她踩得噼啪作响,她快走几步追上去想拉住他的衣袖,“你听我说...”
他人高腿长,步子迈得太大了,她一直被他甩在身后。
“是不是她和你说了?”她急得连额头都出了一层汗,“她和你说了什么?她向你告状了,对不对?”
他反问她,“你做了什么事,需要她来向我告状?”
直到这时她才明白,原来他都知道了,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知道了。而这些有意的试探,像一股股突如其来的寒流在体内到处流窜,直往她的心脏里面钻,“我没有做什么事...舅舅,你送她去医院,给她挑病房...你对她太好了,好得让我吃醋。我气糊涂了,才和她说了我们的关系,我是不小心才会那样说的...”
他就站在她的面前,但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一刻落在她身上,“你想带她下楼散步?”
她的心跳突然停了一拍,“没有...”
他的语气很平淡,“你再回答我一次,有,还是没有?”
“我忘记了,我想想...”她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由自主地攥紧了睡衣的裙摆,“有,有的。今天天气很好,花也开得好,我想带她去呼吸新鲜空气,病房里整天太闷了。”
“为什么说慌?”
“没有说慌,我忘了,因为最后也没去成,所以我忘了...”
“但愿是这样。”他走回卧室里,松了袖扣,接着摘下腕上的手表。
“舅舅...”她看着他一丝不苟地翻折袖口,那样慢条斯理的动作,每一秒都让她比前一秒更加煎熬,“就是这样的...不然还能怎么样?”
“没有怎么样。”他转过身面对她,目光终于落在她的脸上,“以后你不用再去看她了。”
“为什么?就因为我和她说你喜欢我吗?为什么不准我再去那里?”
“你心里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你这么在意她,你要我怎么明白?你是我的,不是她的...更何况,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我连陈述事实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你当然有。只要你高兴,我们的关系你想和谁说,就和谁说。”他的表情始终都是淡淡的,淡到几乎让她看不真切,“但是你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能伤害其他人。”
“我没有!我为什么要伤害别人?”
他不再注视着她,而是把视线水平地投向她身后的墙面上,“护工不在,如果她跌倒了,你一个人扶不住。”
“什么意思?”她感觉鸡皮疙瘩从颈部开始往上蔓延到下颌骨两侧,整个脸颊都麻木了,只剩嘴唇在一张一合,“你是说,我带她下楼逛逛,是想害她?我陪她散步,是想让她死?”
“我没有这样说。只是想提醒你,不用再去探望她了。”
“舅舅,你不能把我想得那么坏,你最了解我了...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样的吗?”
他漆黑的瞳孔像一双漩涡,又像世界尽头的黑洞,她在里面找不到自己的影子,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
“你别不理我,”她抱住他的手臂哀求,但他依旧无动于衷,“我不是那样的...你看看我,好不好?”
这样的他,陌生得让她好害怕。
“舅舅...”她慢慢地伏低身子,在他面前跪了下去,伸出手摸向他的西裤暗扣,“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但是不要不理我...”
她想要他和她说话,想要他的回应,想要他的拥抱和亲近,但她再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他眉头紧皱,俯身握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你,我只想要你。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别的一切都和我没关系,我不想伤害别人...我不想和你分开,我只想好好地和你在一起...”
“我没有和你分开。”
“对,对...我们不会分开,我们永远在一起。可我总是觉得很不安,舅舅,有些时候,我真恨自己没有办法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好害怕有一天,你厌倦我了,你要离开我了。”
她摸索着依偎到他的怀里,“不可能有那一天的,对不对?我想听你亲口和我说,你永远不会离开我,好吗?”
他的心跳声很稳很重,一声一声,缓慢地、规律地在她耳边回响。好像过了很久,她终于听见他说,“我不会离开你。”
他磁性的嗓音把每一个字都包裹出清晰而奢侈的质感,低沉有力地传入她的耳朵里。
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满足地闭起双眼,把脸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永远不会吗?”
“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