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杉杉好喜欢他的新玩具,晚上都要抱着恐龙睡觉。
年底的邵滨海格外忙碌,听说黎家签了份巨额的教育保险,还有其他重疾平安险,金额也不低。
纪霭没有主动问起,邵滨海也没有多提几句。
仿佛因为太阳风暴而脱轨的每一颗行星,一夜之间都重新回到了各自的轨道上。
纪霭送完邵杉杉,走往地铁站。
星巴克一个月前就卖起姜饼人周边,超市门口的圣诞树灯串闪烁,商场里不停轮播着《All I Want For Christmas Is You》,每一处都洋溢着佳节喜庆气息。
她还是坐在最后一节车厢,耳机里循环播放着歌单,从市区摇晃至市郊。
出地铁时风有点大,纪霭拉高了脖子上的围巾。
她没有踩车,慢悠悠往公寓走。
抬眼看看掉光树叶的秃枝,转头看看路边花团锦簇的花店,低头看看脚下一块块红砖。
头顶有鸟叫。
纪霭抬起头,只见两只鸟儿扑腾翅膀叽喳追逐。
白雾从围巾缝隙渗出,很快在冷冽空气中消失。
真好啊,她想。
进大门,坐电梯上楼,她熟门熟路走到一间公寓门前,按了门铃。
很快里面有人开门,纪霭对着穿纯白厨师服的烘焙老师笑笑:“老师好。”
“就等你呢,进来吧!人齐可以开始上课啦。”
这套公寓改造成私人烘焙教室,原本的客厅中央有体积不小的料理台。
今天的课程自然是做应节的圣诞树桩蛋糕。
老师将材料清单发到四位学员手上,材料已经一份份称好重量搁置在料理台上,学员们只需要按照步骤做就行。
刚筛完面粉,门铃又响了。
老师跑去开门,纪霭微微抬头,从半掩的大门中看见那张有过几面之缘的面孔。
是黎家的司机,偶尔会随田美姿来接孩子的那位。
两人说了几句话,司机走了,老师关门后回来,一脸困惑:“这人是不是前两天来过?也不说事,就直接说自己找错门了……”
“不会是盗窃团伙吧?故意敲门踩点的。”一个学员警惕起来。
“啊?不会吧?那我得等会跟物业说一下这事。”
纪霭轻敲筛网,轻声道:“嗯,要过年了,还是小心点好。”
黎耀生日会后没过多久,纪霭就发现这司机偶尔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她留了心眼,确认他是在跟着自己。
纪霭在之前加了微信的烘焙教室报了个短期班,每周上叁节课。
她带着司机“游花园”,每次摇晃一个小时地铁,上完课,再摇晃一个小时原路回家。
而教室所在的公寓,就在她和黎彦偷情的公寓往下五层。
“敲错门”小插曲很快被老师抛之脑后,认真指导起大家。
纪霭学东西快,短短时间内手法颇娴熟,今天更是同时做着两份蛋糕卷。
完成时已经临近正午,她将一份蛋糕寄存在教室,说下午晚点过来拿。
接着她拎着另一份蛋糕,由楼梯步行上五层,回到那间公寓里。
时间抓得刚刚好,她刚进门,提前预约好的线上生鲜配送跑腿也按响楼下大门门禁。
她让跑腿将东西放在门外就好,待确认门外无人,才开门将购物袋拿进屋子里。
还是跟做贼似的。
但好在,这是最后一次提心吊胆了。
来过许多次的公寓厨房里厨具齐全,但都是崭新从未用过的。
纪霭挑了几个菜品做,都是些简单快手的,鸡蛋炒粉丝,红烧鸡翅,芥蓝沙茶牛肉,紫菜鱼丸汤。
毕竟他们偷来的时间不多了。
黎彦进屋时已经闻到浓郁香味,胸腔被满足感填满。
他换好鞋,拿着花束往厨房走。
他倚在门旁,看他的姑娘长发束起,终于为他洗手作羹汤。
纪霭转过脸,看见黎彦手中的花束,有些讶异:“怎么突然买花了?”
“刚从地铁站走过来,经过花店时候见挺好看的,就顺手买了一束。”
“地铁站?你坐地铁来呀今天?”纪霭更讶异了。
黎彦点头,他想体验一下纪霭每次来这儿的路线和时间。
“我先去帮你把花插起来。”
公寓里有花瓶,但也是很新净,黎彦装了些水,将白玫瑰和黄郁金香装进去。
纪霭拿着盘子从厨房走出:“洗洗手吧,还差个蚝油生菜就能吃饭啦。”
黎彦走到餐桌旁揽住她,低头吻了她的唇:“辛苦了。”
纪霭踮脚回吻:“刚才你家司机又来烘焙教室了。”
“嗯,我找人给他安排了个活,现在跑去机场接人了。”黎彦带着她往厨房走:“我帮你装饭。”
“你老婆那边呢?”
“她一直想要但订不到的包我给她找来了,sa一打电话她就去太古汇了,加上选配货的时间,再和太太们去喝个下午茶……来来回回也要两叁个小时。”
黎彦解释着,边往瓷碗里舀米饭。
一碗堆起小山,一碗只装四分之叁。
餐桌上有热饭,有美肴,有鲜花,有低笑浅语的男女。
旁人若不知他们身份,只看如此温馨的画面,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相濡以沫许多年的夫妻。
饭后黎彦说碗盘他来洗就行,纪霭站在一旁看着,意外地发现他还挺会的,两叁下就把碗盘洗得铮亮,再用干布抹去水渍。
小少爷从小家里就有帮佣,家务能力向来负分,去墨尔本时听他说厨房就没开过火,平日吃饭都是外卖或者在餐馆解决。
“没想到你现在家务能力可以啊。”纪霭打趣道。
黎彦呵笑一声,语气淡淡:“也就洗碗能行,毕竟在餐馆里洗过几个月盘子。”
纪霭收了笑:“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那时候我们分开了啊,再说了,那时候的我那么要脸,怎么有可能把这种事情告诉你?”
许是知道这是纪霭最后一次来到这公寓了,黎彦也没再将往事藏着掖着:“那时候我家老头子出了些事,我跟家里大吵一顿,经济被断了。我们最后一次见面的那个国庆,我偷跑回来的机票钱都是找朋友借的。”
他刷完锅,洗完手甩去水珠,继续说:“所以后面11月放暑假你问我能不能回来,我是真没钱了,得打工还朋友钱,也没好意思告诉你这件事。”
别说纪霭了,这些破事连彭建超他都没跟对方提起过。
见纪霭一直不说话,黎彦擦干手去搂她的腰,低笑道:“早知道卖惨有用,当年我就应该天天在你面前哭,让你心软……连你都不要我了,我真是个小可怜呀。”
他语气轻松,可听在纪霭心里却是一记记重锤。
她回抱他,十根手指在他腰后打成死结。
脸埋在他胸前,柔软羊毛挠得她鼻尖眼角刺挠发痒。
许久才道一句:“哎,我们怎么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