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哎了一声。
荆酒酒怔了下,跟着白凤走到门外去。
古堡邪神似有所觉,声调一下就变了:“你想做什么?”“你要亲自炼化我?我是你的一部分!我就是你!”“你不问问门外的荆酒酒吗?你要他看着这张相同的脸,被你抹去吗?”
它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白遇淮不为所动,他缓缓脱下了手镯。
远远地,那鬼魂哀嚎的声音,传入了邪神的耳中。
“荆酒酒也是鬼……你不怕失手把他也杀了吗?”说到这句话,邪神的声音已经因为惊怒惶恐而彻底变了调。
“他不是鬼,是神。那帮人偷神像那天,你不是见过了吗?”白遇淮垂眸,淡淡反问。
“那也只是个半个神,……他终究还有一半是鬼!你会杀了他的,你会杀了他……”古堡邪神厉声念叨到这里,突地一顿,随后他不可思议地想起了什么,惊声道:“你把你的体-液分给他了?你们……你们……”
归云门的老光棍们在外面听得面红耳赤。
庭一作揖轻叹:“阿弥陀佛。”
荆酒酒怔了下,蜷了蜷手指,忍不住探头去看。
他的确没有感觉到半分不适……
屋内。
白遇淮唇角这才有了点弧度,他低低应了声:“嗯。”
但很快,他的唇角就又重重压了下去,神色冰冷。
前一天有多欢愉,第二天这个玩意儿显了原形,就有多让人厌恶。
“你杀了我的酒酒。”白遇淮冷漠地将这尊神像提了起来。
看着一样的脸,也没有丝毫的动容和心软。
邪神挤出了咬牙切齿一般的声音:“你也要杀了我?要杀了你自己的一部分?如果荆酒酒不死,他怎么会遇见你?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相逢。你怎么知道,这不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我也只是推动命运的一环!”
“你为什么不敢先问问庭一,这一切究竟是不是浊无早在数千年前,就写下的策划?你能杀了我,可你能杀了浊无吗?你能杀了你自己吗?”
“就算要怪,也该怪荆家的贪欲,这世间的人就是这样!他如果不变成鬼,也许一样要成为肮脏的人……”
邪神的话没有说完。
“嘭”的一声,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白遇淮修长的手指搭在神像的脖颈处,一用力,将它生生捏碎了。
一股极为强悍的力量,以别墅为中心,骤然荡开。
庭一微微变了脸色,口中连声念起了咒言。
许三宇惊恐抬头。
这片天空笼在了一片金光之中,那光芒压得人背脊弯曲,几乎喘不过气。一时间风云涌动,耳边隐约响起了仿佛是从炼狱传来的惨叫声。
庭一喃喃道:“怪了,白先生究竟是想做什么?”
荆酒酒透过玻璃窗,只能看见白遇淮挺拔的身影,姿态锐利强悍。别的……他连声音都听不清了。
归云门人低声道:“仙人成圣,为什么只是摒弃了浊气?因为系出同源。自己无法杀死自己的浊气。”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师祖的血。”他说。
古堡邪神寄住的雕像碎裂成片。
它化作一股气,四下飞窜,却被白遇淮慢条斯理地抓在了手里,一点点将它撕碎,浸以血。
邪物终究是邪物。
它哀嚎了起来,每一块碎裂的身体,都在挣扎、惨叫,仿佛同时遭受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之苦。
“妄图拥有酒酒,嗯?你也配?”白遇淮面无表情地说:“我倒还真想杀了浊无。”
作者有话要说: 满脑子都是酒酒可能不要我了的白哥,打出了一张气疯.jpg
第70章
古堡邪神烧起来的时候, 整个别墅都被烤热了,别墅上空的天,也跟着红了一片。
庭一大师骤然加快了口中念咒的语速。
老太太白凤颤声道:“在门外也不成, 再走远些。”
于是几个老头儿,就又请着荆酒酒, 往别墅外再退了十米。他们围在围墙外,从怀中掏出了桃木令一样的东西, 往别墅外围的花圃上一插, 也跟着念了几句咒文。
“天地玄宗, 万炁本根。”
“诵持万遍, 身有光明。”
荆酒酒听不出念的是什么东西,有什么作用。白遇淮这会儿要是站在一旁,大概就能讲给他听了。
荆酒酒转头瞥了一眼, 却是一下被勾起了记忆。
在矿山工厂外,白遇淮把他从树枝上捧下来,再拿出来对付琰魔的,就是这个桃木令。这个他是认得的。
桃木克邪。
是要将邪神死死圈住里头,不让一丝浊气跑走吗?
“你疯了。”
“这世间再无浊气承你的戾、恨、欲,你就不怕心魔吗?”
“救我……”
古堡邪神语气来回变幻, 或惨叫或叱骂或求饶,他的声音,低低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这是邪神这玩意儿的惯用技能了。
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蛊惑人类成为它新的信徒。
可它很快就再也说不出更多的话了。
连惨叫声都被死死封住, 只剩下仿佛人类濒死时一样的, 从喉中发出的无意识的气音。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四周归于一片寂静无声,而别墅上方的云都好像被烧透了,只剩下了一片金红之色, 再不见一点蓝白的颜色。
“隔了千年,师祖还是亲手杀死了自己的浊气。”白凤长叹了一声。
荆酒酒并不记得自己死时的模样了,但他想了想,大概?可能?也是这样的?
大火燃起来,好像要把天都染色一样。
他抬头望了一眼,低声问:“完了吗?”
归云门的人望着他的目光,更透出了几分敬畏,应声道:“应当是结束了。”
荆酒酒重新跨过大门,这才看见别墅的所有玻璃碎了一地,洒落在墙体下。
他敛住目光,走进客厅里。
庭一大师在身后,长长舒了一口气:“白先生身上的力量,着实有几分骇人啊。那些小鬼,要不是早早被周大师带出去了,恐怕要当场魂飞魄散。”
白凤在后面跟上来,低声说:“神庭崩塌,神灵不存。只有师祖身上神力不减,甚至伴随着时间推移,更甚从前。若是不加以遏制,毁天灭地也不无可能。”
庭一大师听得面色肃然。
一面却忍不住喃喃道:“不知白先生是怎么留存神力,不减反增的……”
许三宇站在那里,嘴唇颤抖,半晌,只挤出来一句话:“白哥也太……凶了点。”
他今天已经傻得不能再傻了。
这时候荆酒酒已经走进了客厅。
客厅地上也只剩下了神像的碎片。
还有一个……嗯,立在那里的白遇淮。身形挺拔,不摇不晃。
荆酒酒再转头去看后面。
那些还没来得及炼化的其它神像,大半都被震碎了,就连琰魔像上都蔓延开了点点裂纹,伪四面佛像还掉了一颗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到了荆酒酒,琰魔像上金光一闪,他这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说是走,……好像都不太像。
因为他刚一迈步,就摔了一跤,高高的身躯,差点把沙发和桌子都给一块儿撞飞了。
白遇淮听见动静,浑身血液骤然冷静下来。
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琰魔一下坐在那里不动了,似乎是对白遇淮忌惮得厉害。
白遇淮神色冰冷,然而他的目光却是直接掠过了琰魔,最后落在了荆酒酒的身上。
荆酒酒不自觉地屏了下呼吸,那是一种本能的,面对强大的生物时,生出的紧张。不过很快,那种感觉就被按压了下去。白遇淮紧紧盯着他,朝他走来。
他沉声说:“酒酒,张嘴。”
荆酒酒张开嘴,也就一呼一吸间的功夫,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嗝。
荆酒酒:?
荆酒酒一下紧张了:“嗯?我把古堡邪神吃嘴里了?”
“不是。它已经彻底从天地间消亡了。”
荆酒酒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扭头看向那些邪神像:“……那我吃的,是碎裂后的神像里,承载的神识?”
“对。”白遇淮应声。
应完,他一下又想起来,自己还是回答得太简练了,于是忙又加了一句:“酒酒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