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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寓楼一层两梯四户。
    阮昭看了下手机上的信息,走到对应门号前。相比对面一户门前摆放的鞋架、花盆等,布置温馨,她家门前倒是简单干净。
    门没关,只是虚掩着留一小条缝。阮昭推开门,被里面凌乱的沙发和地上的脚印给吓到了。
    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进小偷了!
    两室一厅的结构,主卧里发出窸窣的声响,气息不稳的呼吸声。
    她紧抿着唇,一步步走近。
    门刚被打开,又“嘭”的一声被关上。
    里面周兰和男人动作停顿了下。她起来穿上衣服,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去。
    阮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坐在书桌前大脑一片空白,嗡嗡地响着。刚才看到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像是放电影一样浮过,清晰又模糊。
    她的脸颊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红发烫,耳根也红了。可是更多的还是一种莫名难过的感觉。她想起小时候一家叁口的幸福又温馨的日常,想起妈妈跟爸爸撒娇的模样,她笑得很甜,嘴边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
    阮昭眼角酸涩,她突然很想爸爸,眼圈一点一点湿润发红。
    外面有人在敲门。
    周兰挽了下头发,虽然被女儿撞见,但很快调整好心态,觉得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跟阮昭讲清楚。
    门没上锁。周兰敲了几下,声音放缓:“昭昭,妈妈可以进来吗?”
    里面没回答的声音,等了几分钟,周兰还是开门进去。
    阮昭迅速拿纸巾擦了擦眼角,抽了本书放在桌前看。
    “昭昭,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兰走进来,挽着阮昭的手走到客厅。
    女人快四十岁,温婉眉眼间犹可见年轻时的美艳,穿着一条黑色包臀裙,说话声音也温柔。
    “忘了跟你说,这是你顾叔叔,这次我们能搬到这儿,多亏了他。”
    阮昭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下沙发上坐着的男人。
    模样周正,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一身休闲西装,衬得身形修长挺括,气质很好,沉稳出众。
    周兰让她叫顾叔叔。阮昭抿了下唇,短短时间内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语调没什么起伏地叫了声:“顾叔叔。”
    然后对周兰说:“我有点事情想出去一下。”
    一直坐电梯下楼,呼吸到外面清新的空气,她才觉得好受点。
    思绪在慢慢理着,周兰是什么时候认识那个姓顾的男人的?周兰以前工作忙,常常一整天都不回家,阮昭只顾着学习和兼职,也没去想太多。
    现在一回想起来,或许他们很早就有交集了。
    阮昭轻拍了下自己脸颊,让思绪更清醒一点。或许周兰走出过去的悲伤和阴影没什么不对的,总是需要向前看,她有追求幸福的权利。阮昭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
    昨天晚上从审讯室被放出来,还是季挽舟家里来人去接的,阮昭没敢跟周兰说。
    这会儿她突然想去看一下季挽舟。
    ***
    “你怎么回事?一天天的惹事,就不能安分一点?”
    “早跟你说少跟那些人来往,偏不听。”
    “还打架,被打得骨折,还被警察抓,你是要气死你爸爸和我吗?”
    vip病房里,季挽舟半靠在床头,打着石膏的一条腿被吊起来。面对李芳的教育毫不在意,他耳朵里有耳塞,注意力全放在手里的游戏上。
    李芳都快被气死了。以前孩子还小的时候只顾着做生意赚钱,没想到现在一不小心就成了这么个不服管教的性子。
    病房门被敲了几下。
    女孩声音轻淡:“我可以进来吗?”
    李芳认得阮昭,两家以前在同一个巷子里住过。那时候阮昭从幼儿园放学回来还总是去季挽舟家玩,声音软软糯糯地叫李阿姨。
    不过后来阮家发生变故,李家做生意赚了钱就搬离了栀子巷。说来也巧,兜兜转转最后又在这里重逢。
    李芳其实不太喜欢阮昭,总觉得阮家太晦气,怕沾了霉运。她清了下嗓子,去给阮昭开门,“阮昭啊,进来吧。”
    季挽舟手指顿了下,几秒钟的迟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被敌方一个射击击爆了头,落地成盒。
    队友暴躁开麦:“我操舟儿你行不行……”
    季挽舟摁灭了手机,消音。
    规规矩矩躺着,就差把头埋进被子里。
    阮昭拿着水果礼篮进来,礼貌问候了声李芳。李芳没在里面多待,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你……还好吧?”阮昭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戳了下被吊起来的石膏腿,“好像有点严重。”
    他也许不用骨折的,都是因为她。阮昭有点愧疚。
    “没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季挽舟脸上还贴着创可贴,表情淡定,尽量让自己的声线成熟低沉,一副很淡然高冷的样子,手臂曲起枕着脑袋,黑色袖管上折,露出一截手臂肤色冷白。
    “会不会留疤啊?”
    “你没听说过?”看她茫然的表情,季挽舟咳嗽了声,一本正经道:“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
    阮昭被逗得噗嗤笑了出来。这是什么沙雕发言?他是不是还没脱离高频率突发性中二病危险期?
    病房外是宽阔草坪,阳光正好,有家属推着轮椅陪病人散步。不知何时吹来的风,穿过浅色帘布,拂过女孩额边柔软发丝。唇色嫣红,皮肤细白,小时候玉雪可爱追在他身后的女孩一点点长开,五官精致明媚,是一种纯粹张扬外放的漂亮。
    季挽舟喉结稍滚,收回视线,侧过头很轻地笑了下。
    阮昭拿着果盆去洗手台给他洗水果。晶莹绿色的手指葡萄被一颗颗择下,被冲刷洗净,装进果盘里,还有切好的苹果块和小草莓。
    季挽舟看见阮昭出来,猛地转回头,垂着眼睫,好像在补觉。
    “吃水果吗?”阮昭把果盘放在小桌上,拿纸巾擦了下手上的水,“你喜欢吃什么?”
    季挽舟垂眸看了下,薄唇轻微翘起,语气却缓缓悠悠吊儿郎当的:“手疼,抬不起来。”
    “啊?”阮昭抓过他的手来看,很认真地仔细翻看,“真的诶。”
    他手肘一侧破了皮,渗出细细的血丝,这会儿已经结痂了。
    季挽舟半躺着,低眸看见阮昭攥着自己的手,女孩手指纤细,指腹柔软,指尖的温热相触碰,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与血液流动。
    季挽舟舔了下唇,耳根微微泛红。
    “嗯,还有看不见的内伤。”他拖着调子说。
    阮昭捏起一颗小草莓的尾巴,往他嘴里送。
    草莓上还有未褪的小水珠,晶莹剔透。
    女孩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嘴角,轻微划过,像是羽毛的触感,轻盈而散发入四肢百骸,季挽舟眼睛眨了一下。
    草莓被舌尖卷过,牙齿咬破果肉,很甜。
    阮昭垂着眼睛,越想越加深了自己的愧疚,“真的很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什么大事。”
    “是我害的你骨折的。”
    ……
    站在门外的李芳心脏像是被人揪了一下,她听得清清楚楚,是阮昭害的季挽舟骨折。
    明天就要开学报道了,可是按季挽舟现在这个状况,少说也得休养个十天半个月。还不一定好得全,毕竟伤筋动骨一百天。
    李芳憋着一口气,越想越是愤怒。
    等到阮昭从里面出来,关上病房门。李芳才从走廊处现身,她语气平静:“阮昭,过来一下,阿姨有话对你说。”
    阮昭跟着李兰下了楼,到医院门口的草坪边上。
    人流涌动,蓝灯闪烁的救护车车影来去。
    阮昭跟在李芳后面,刚叫了一声阿姨,李芳转过身,“啪”的一下,一记清脆的耳光甩在阮昭脸上。
    阮昭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得不知所措,脸上肉眼可见地出现了红色指印。她一只手半捂着脸,忍住委屈,“阿姨,你……”
    “不要叫我阿姨,”李芳拢了下身上的丝绸披肩,打断她说话,“膈应。”
    “……”阮昭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攥了下,又松开,“我是哪里做错了惹到您了吗?”
    昨天晚上到派出所领人是李芳,她看见阮昭跟季挽舟出来时就觉得不对劲。现在已经认定是因为阮昭,季挽舟才会打架,才会被打得骨折。理所当然将一切罪责都推到阮昭身上。
    李芳惯不会使那些弯弯绕绕,她的话很直接:“没别的,就是想告诉你,希望你以后不要和季挽舟有太多联系,尽量离他远一点。”
    阮昭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到傍晚了,天阴沉下来,远处地平线上偏紫色的霞光也逐渐黯淡。
    起风了,吹起行道树边上的落叶。公交站台前车辆停了又去,车流交替。
    她去看季挽舟前,其实心情就不太好,这会儿更不想回去了。就沿着人行道慢悠悠地走着。
    路灯亮起,来往车辆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气。乌云低沉,气压很低。
    很快,突降的大雨哗啦哗啦地砸在地上,来势汹涌。积水顺着排水网格往下淌,溅起模糊的水花。
    雨幕中,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拘留所的路边。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撑着伞从车上下来,警察往旁边退让了几步。
    保释手续办完后,沉倾扶被人撑着伞从里面走了出来。
    接到他出事的消息后,家里派管家张叔来接他。张文拉开车门,“少爷,回去了沉总要是说什么,您就耐心着点听,别跟他顶嘴。”
    “他其实也是关心你的,一听说你出事了,就马上安排人来接你了。”
    沉倾扶低眼看手机上的信息。
    池遇:[我靠厉害还是我扶哥厉害,都拽到拘留所去了。]
    [听说还差点袭警了啊是不是?!]
    [话不多说,恭喜出狱!]
    沉倾扶盯着屏幕,扯了下嘴角。
    他听着张文的话,稍微偏过头来,“出事?能有什么事儿?我就喜欢在里面待着,待遇还不错。”
    张文:“……”
    池遇那边又发来几条信息:[不过话说回来,听说这次是有人报警的?哪个不长眼的这么嚣张,下次等小爷逮住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居然还把你送监狱了。]
    [你现在出来了他肯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沉倾扶想着这货估计又是高频率突发性中二病犯了,这都什么制杖发言?本来想打字过去提醒他好好说话。
    结果画风一转,冷不丁看见:[扶儿你受苦了qwq]
    [为了庆祝你出狱我们在EDM酒吧给你准备了惊喜哦!]
    惊喜还是别了,惊吓还差不多。沉倾扶手一抖直接把屏幕给摁灭了。
    暴雨如注,溅起的水珠弥漫出氤氲的水雾。
    清冷淡色的光映照在少年脸上,显出一种病态的白。
    沉倾扶拿过伞转身的那一瞬间,视线空荡地那么一掠,恰好瞥到斜对面马路蓝色公交车站下,女孩站着躲雨,一只手举在额前挡着,清瘦又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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