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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兄弟年岁相对,过往又都是同一个师父教授。却是对照鲜明。就导致顾老爷愈发恨自己儿子不争气。少不得打骂呵斥。
    如此一来,怎叫顾衍之不讨厌陆长庚呢?
    但他们又是一起长大的表兄弟,而陆长庚的态度和顾老爷不同,他生来慷慨仗义,对顾衍之是极其维护的。
    因此顾衍之不忍心做的太过,又憋不过胸中闷气。只好时不时出些小招,恶心恶心陆长庚罢了。
    听完陆长庚的讲述,左玟表示理解。
    理解陆长庚的无奈,更理解顾衍之找麻烦的心理。
    或许他的那些恶心人的举动,包括把圣贤书垫桌脚以及恶心陆长庚等,也不一定就是那么憎恶他们。更多地,恐怕还是一种对自身被世俗束缚的发泄罢了。
    看着被陆长庚接过去的锦盒,左玟不无好奇地问,“陆兄既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收到锦盒了?那以前他都是放的些什么?”
    陆长庚敲了敲锦盒,仔细地拿到耳边听盒里的声音。态度之谨慎,让人侧目。
    “有过蜘蛛,拔了牙的毒蛇,一盒黄蜂……也有过比较恶心的东西。”
    左玟:……深表同情。
    “那我留下来看,合适吗?”
    陆长庚倒是坦然,“看吧,没关系。”
    听到锦盒里没有动静,大概确定里面没有活物,陆长庚便小心地打开了锦盒。
    那谨慎的模样,当真让左玟为之掬一把辛酸泪。
    真论起来,陆长庚本来是可以直接把锦盒扔掉的。但他明明知道里面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满足表弟的报复心,还是次次陪着体会开箱游戏的刺激。
    作为兄长来说,是无可挑剔的。
    眼见锦盒打开,出现在两人眼前的,却不是什么恶心人的东西,而是一副卷起来的画卷。
    陆长庚眼眸微亮,不敢置信呢喃道,“衍之转性了?”
    后打开了画卷。
    他的动作太快,也没存在过遮掩不让人看的意思。左玟只觉眼前一花,他就打开了画卷,完整地展现出了全部的画面——
    只见那逐渐摊开的画卷上,有一女郎穿着虎皮的短裙,跨骑在一只斑斓大虎身上,作态仿佛要从画卷中俯冲出来。
    那老虎画的乃是下山虎,饿虎扑食一般。一双兽瞳杀气腾腾,气势汹汹,神形俱佳。
    其背上坐着的女郎,穿着虎皮裙,堪堪遮住大腿。四肢皆展露在外,却不是画仕女惯常的白粉肌肤,而是微黄的麦色皮肤。
    观其目光锐利,亦是一双老虎似的金色兽瞳。
    而除了顾衍之常画的毛绒耳跟尾巴以外,这虎女的手也成了锋利的虎爪。
    整体威风凛凛,实实在在是个悍美人。
    画作上佳,唯一的问题在于——虎女有着跟陆长庚一般的面孔,仿佛是他的孪生妹妹。
    陆长庚有孪生妹妹吗?看他下抑的嘴角,以及顺手卷起画卷放归锦盒的动作,想来是没有的。
    陆斋长笑容尴尬,“诶……玟弟……”
    左玟手把耳朵一遮,眨眼,“小弟什么也没看见!”
    陆长庚:……
    醒醒,掩耳盗铃不是什么好词……
    他被左玟的动作弄得无语,摇头失笑,竟也去了尴尬。道是,
    “倒也不必如此……辛苦玟弟跑这一趟。来日我自会亲自和衍之谈谈。”
    说到“谈谈”二字,他难得语气加重了二分。毕竟是自己争取做了斋长的人,看起来也不是老老实实被欺负的。
    你来我往,兄弟情义才更深。
    左玟看着陆长庚的样子,深表理解。
    一如三国,五丈原对峙时诸葛亮选择送司马懿女人衣裳来羞辱他,希望激怒他出营对战。
    对文人来说,恐怕女装是比用蜘蛛毒蛇吓人更具羞辱意味的举动吧。
    为顾衍之顾兄祈祷——希望陆斋长能下手重一点,抽死那个傲慢鬼。
    他自己心里不舒服固然令人同情,可强把自己的情绪加诸给身边无辜的人,也少不得让人想抽他。
    不乏幸灾乐祸的想法自然不能表露出来,左玟“嗯嗯”的应声点头,完成任务了准备告辞。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自然淡定。
    却又听陆长庚道,“近几日要将新入学的学子重新打散,编入天地玄黄四个班。
    届时会举行一场小考,再结合秀才试在府里的排名,作为分班的参考。玟弟这两日还是复习一下为好。”
    分班考试,这倒是个要重视的消息。
    左玟近些时日要么在赶路,要么在经历奇幻事件,放在读书上的心思确实不多。加上她是半路融合的记忆,没有自己亲自考过院试,又多一点心虚。
    谢过陆长庚给的消息,便打算回去好好闭关复习两日。总不能到时候比原来成绩差太多,那就不好看了。
    ……
    回去的路上,左玟特意绕路去将分班考试的消息转告给了李磬。
    不同于顾衍之和陆长庚,左玟跟李磬兄弟二人自来是和和睦睦的。李磬心大,从来不会说嫉妒左玟年纪小,天赋高。
    再来李府四代务农从商,能出李磬一个考中秀才的嫡系,已是三代冒青烟的存在。宝贝还来不及,哪里舍得打骂。
    若不是李府老爷子威严镇住,只怕李磬比之那九江府的黄公子也不遑多让。
    提起那九江府的黄公子,也是一桩奇事。
    他们离开黄府后,因为李磬不满黄驹的行事,认为黄家不可相交,故给李府老太爷去信一封。
    不久后收到老太爷回信应诺,却还多提了件事,说是那黄公子在他们离开的次日就死了。
    死相极其凄惨,全身宛如用烈火慢炙,皮肉烤成了焦炭。
    还有他的四个时常给他跑腿干坏事的狗腿子,则是被剥了全身的皮,血淋淋如一摊烂肉,跟他们主子死在了同一间房。
    直到李老太爷得到消息,据说杀人的凶手还没找到。
    九江府的百姓都说,那是黄驹坏事做绝,被冤魂报复索命了。
    收到信的李磬和左玟,虽然对黄驹没有好印象,但也被那种死法吓了一跳。得是多大的仇恨,才能将活生生一个人用那种方式折磨致死呢?
    也难怪九江府百姓都传闻是冤魂索命了。
    兄弟二人闲谈几句,一起去膳堂用了饭,就各自回房复习备考。
    倒是左玟,回了自己斋舍后,想着也没几步路,帮人送了东西,总得回复一声。再来拿了别人的书,也得回个礼才是。
    便从书箱里翻出李老太爷送的善琏湖笔,抬腿又往顾衍之的房间去了。
    到了那边,见顾衍之房门半掩,穿着红色锦袍的人影正立在桌前,读书赏画。
    便虚敲了两下门,故意问道,“顾兄在吗?”
    她的声音一传出,那房里的顾衍之好似受了什么惊吓。刷的合拢了正在品鉴的画卷。
    转过头,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皱着眉头,没好气道,
    “你突然发声,想吓死人吗!”
    左玟无语,青天白日的,怎还见不得人了?
    想着自己是来回礼不是吵架的,还是不同他计较。道,“锦盒已经送给陆兄了,他说得空会来找你谈谈。”
    又举起承放湖笔的盒子,笑声坦言道,“白日得顾兄赠书之情,玟特来还礼。”
    顾衍之闻言扬了扬眉毛,竟也不邀请左玟进门。自走到门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挡住了左玟看向屋内的视线。
    接过礼盒,并不打开。便扬着脖子道,“东西我收了,没什么事,你快些走吧。”
    当真无情无礼得很。
    左玟也无所谓,她本就不想跟顾衍之这种脾性的打交道,自找罪受。既然还了礼,互不相欠,走就走吧。
    遂告辞离去,回房读书。
    而顾衍之却是重新关紧了门。返回桌前,看着那画卷上与左玟有五分相像的狐女真真,轻舒一口气。
    “还好他没看到。”
    陆长庚是他故意恶心人,才把其画成虎女。因为有表兄弟的关系在,他知道陆长庚不会跟他计较太多。
    但左玟就不同了。他擅自用了别人的容貌,套以狐女。哪怕只是五分相似,也算是羞辱。
    如果左玟看到了要找他麻烦,他必定是不占理的。带着那么些心虚,顾衍之自然不愿跟左玟多打交道。
    满是爱怜地抚摸着画中那又纯又妖的狐女,顾衍之望着窗外叹息道,“若非你是我第一本写出来的话本角色,若非是真心喜欢,我又哪能做这等冒犯同窗的事……
    真真呐,真真,何时要能成真就好了……”
    顾衍之专注于感慨,却没有发现,画卷上的狐女在他连着唤了几声“真真”以后,眼中灵光一闪而过。白皙的面颊染上些许淡粉,似含羞带喜。因为是画卷,那一点变化暂时也看不出来。
    却是顾衍之,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着这副狐女真真,触摸起来要比其他的画卷更加柔滑。好似真的抚摸女儿家的肌肤一般莹润柔腻,令其爱不释手……
    ……
    据陆长庚所言,入学的分班考试都不会很难。考试内容跟难度与金华府院考相当。故左玟的复习内容也围绕四书五经和诗词而来。
    因为心虚那半路融合的记忆,未免水准跟院试名次的水平有所差别,左玟读起书来也格外专注和认真。
    挑灯夜读到半夜,从端正坐在桌前读写,到靠在床上看书默背。待困意袭来,俯在床上睡去。灯也没熄,手里还拿着书卷。
    夜幕深深,昏黄的烛火映照满室。夜风吹得窗框轻轻擦扣,吱吱噔噔的响声,让床榻上的少年眉间微皱。但因困得厉害,还是不想醒来。
    桌案上,摆放在桌角的是顾衍所赠《汉书》全册。最上面的一本不是第一卷 ,而是左玟从桌角下拯救出来的第八卷。
    似是窗口吹来的风卷得书页哗哗翻动,停在中间某一页时,风又停了。
    只见那书册中间,虚幻的灵光浮动。一位素衣佳人亭亭走出,玉钗斜簪,云鬓峨峨。
    佳人轻移莲步,无声无息地走到窗前,关上了窗。
    弯弯的柳眉下,一双杏眼清透,平湖如镜。
    佳人看了看床榻上睡去的少年,不觉微微含笑,发出一声柔柔的叹。
    遂又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拿起了左玟落在手边的《论语》,且放到一边。又把床脚的锦衾抖开,与少年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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