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是哪里证据不足?关敏跟魏源认识,又没有不在场证明,绝对有重大嫌疑。“
“周副局消失两年,大概是不清楚清城市的办案习惯了。你提出的两点都不是有力证据,并不能证明关敏就在现场。请你还是先回去再重新查查,看有没有更有力的证据吧。“说完不再看周桥,拿起桌上的文件看起来。
周桥想了一下,明白徐宁远大概是想要刁难她,不过她不想和他继续争论,反正也需要找到更有利的证据来起诉关敏,她就顺着他的意,先回去寻找更多证据吧。
“好的,那我先告辞了,徐院长。“见徐宁远没有反应,周桥自顾自走了出去。
等人走了出去,徐宁远才抬头望向门外那道身影。
竟然一次也没有回头!那个人,还是那么绝情!
“先把关敏放了,安排人暗中跟着她,看看她回去之后做些什么。“周桥回到警局跟贺青说。
贺青见她没拿到批捕许可,也没多问。他去检察院遇到徐宁远,跟他说了是周桥跟这个案件之后,就有心理准备大概会有点麻烦了。
凌晨一点多。
周桥还在警局,细细翻看关敏的资料。
关敏,父母在她幼年时去世,16岁读高二时,相依为命的哥哥因车祸身亡。高中时曾谈过一名男朋友,哥哥出事之后关敏受打击太大,性情大变,与男朋友分手。大学成绩优异,长得漂亮,却再没交过男朋友,也没有亲近的朋友亲人,一直独来独往。
周桥设身处地想了一下,如果她是关敏,惟一的哥哥被人醉驾害死,却只判了两年,她能不能放过那个人?答案是:不能。这种惩罚太轻了,让人怎么接受?
周桥决定明天去见见关敏高中时的男朋友楚河。
这个世界说小还真的挺小的。楚河竟然也是a大法学系毕业的。周桥不禁想,她跟a大法学系的缘分是不是太大了?更巧的是,楚河跟张华瑞还在同一个律所上班。
“周副局找我有什么事吗?”楚河接过周桥的名片,开口问。
“想跟你聊一下关敏。”周桥开门见山。
楚河喝咖啡的手顿了一下。
“我跟她分手很久了,恐怕没什么能跟周副局聊的。”
“如果我说,关敏杀人了呢?”
“不可能,小敏绝对不可能杀人。”楚河浑身都绷紧了。
“你不是说跟她分开很久了吗?人都是会变的,你又怎么能确定她现在是什么样的人呢?”
“因为我了解她。她是个十分善良的人,根本做不出虐杀这样的事情。”
“你怎么确定我是在讲虐杀?”
“周副局,不瞒你说,这个案件出来后,我曾去见过小敏。我问过她是不是她做的,她很明确地说不是。你不明白,但我很清楚,如果是她做的,她一定不会否认。当年她哥哥出事之后,小敏确实受了很大打击,但她没有让自己崩溃,只是封闭了自己。但我相信,她绝对做不出杀人这种事。”
看来从楚河这边暂时是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了,周桥告辞离开。
接下来几天,关敏的行踪都很正常,准时上班,下班后回家也没有异常活动。眼看案件迟迟没有进展,张涯快顶不住压力了。恰在这时,魏源也醒来了,一口咬定是自己杀了邓志超,他愿意认罪。市里指示没有更有力的证据证明有其他嫌疑人的话,就以魏源为凶手结案,以尽快消除民众恐慌。
周桥请张涯再拖两天,她要再去找关敏聊一下。
第65章
“关敏,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认识魏源吗?”周桥第三次见关敏,是在关敏家里。
“不认识。”
周桥不着痕迹打量了一下,发现桌上还摆着关山的照片,墙上也有。
“我听说你在法院入职之后,特别关注醉驾相关的案件,我猜你心里从未放下你哥哥的事对吗?”
“周副局多虑了。”
“不介意听我讲个故事吧?”
“请讲。”
“有个女孩子在上初三那年遭遇了一场车祸,司机醉驾,女孩捡回了一条命,不过是她的好友用生命换来的。女孩清楚知道司机是谁,但那名司机家权势滔天,找了人给他顶罪,他本人毫发无伤。女孩心里愤恨,只想着给好友报仇。你猜她最后成功了没?”
“没有。”
“错了,她成功了。女孩选择了做一名警察,虽然迟了十几年,但她扳倒了那人,通过合法手段。”
“故事而已,周副局,我已经过了相信童话的年龄了,现实生活里哪有这样的童话。”
“那个女孩就是我。”周桥顿了顿,“我也懂至亲至爱之人的生命被别人随意糟蹋,那个人却不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那种痛苦。关敏,我明白你的恨,只是有些事,是真不能碰。”
关敏不语。
“魏源醒了,他坚持说是自己杀了邓志超。但就他的身体状况而言,恐怕很难说服警方是他一人所为,肯定会重复盘问他。他才刚清醒,也不知道身体能不能撑得住。不过他本来也不怎么想活了,说不定也是种解脱。”说完周桥站了起来,“不打扰你了。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周桥把名片放在桌上,深深看了关敏一眼,离开了关敏家。
周桥也没有把握关敏会有什么反应,但她只能等。正内心焦灼,贺青的电话打了进来。
“周副局,邓志超的手机找到了。”
案发之后,邓志超的手机一直没有找到,警方追踪他的手机信号,却一直没有出现。今天下午突然有了信号,贺青按技术部同事的指引,在一家二手手机店找到了目标。
拿手机来卖的是一个叫李胜的中年男子,他说手机是从他儿子李峥房里搜出来的。看手机挺新,想着应该能卖不少钱,就拿到了手机店想卖出去。
李峥交代他当天因为跟同学打赌输了,要半夜上望云山。他人虽还小胆子倒挺大,真一个人深夜上了望云山。下到半山腰时,隐约听到有人声,沿着声音走过去就看到一个人坐在地上。因为夜里太黑,李峥看不清那个人的情况,恰巧这时那人旁边约五米远的地方有一台手机响了,他看是台最新的苹果,就拿起来跑了。边跑边回头看,发现那个人终于站了起来,但刚走了两步,不知什么原因又倒了下去,只听到一声闷响,就不动了。李峥开始害怕,拔腿就往山下跑了。
李峥做贼心虚,下山后把手机关机,电池也拔了下来,藏到了衣柜里。后来听到朋友们讨论望云山的虐杀案,更是慌,想把手机扔了,又舍不得,只想着等事件过了,再拿出来用,谁知道被他爸爸横插了一脚。
“飞姐,查一下李峥当时听到的那个电话声,看是谁打给邓志超的。”周桥对赵飞说。
“好。”
赵飞很快确认那通电话是通过清江路一个公用电话拔出。
“调取电话打出时间前后一个小时内,周边的监控视频进行分析。”
监控视频很快拿到,周桥等人全聚在技术部查看视频。
“这个地方停一下,放大图片。”周桥指着画面上一个身影有点像关敏的截图说道。
“不是她,接着放。”
“这个呢,周副局?”
“也不是。”
视频放了大半了,还没有找到可疑人物。
“这里,停,把这个戴帽子的人图片放大。“
“是她。“周桥很确定。画面里的人虽然包裹得很严实,但周桥还是看出来了,是关敏。
周桥第四次去找关敏。这次她没有废话,直接把监控画面拿出来,“关敏,你去自首吧。那通电话是你拔出去的吧?你是要确认邓志超有没有得救吧!你放心,导致邓志超死亡的致命伤不是那些虐伤,应该是他站起来又跌倒,头磕在了山石上导致的。你去自首,我全尽全力为你和魏源争取轻判。“
关敏最终认罪了。
她和魏源的确认识。哥哥出事后,她一直有关注邓志超的消息,本想着等他出来之后,伺机报复。没想到还没动手,邓志超又因为醉驾致人死亡进了监狱。关敏一直知道魏源的存在,更是因为自身的遭遇而与他同病相怜。不过她是直到邓志超刑满出来了,才想办法认识魏源。两人都对邓志超恨之入骨,一拍即合。
当天把邓志超绑到山上,痛快虐待了一通,有一瞬间是真的想杀了他。但魏源制止了她,告诉她不值得为这样的人渣赔上自己的人生。教训他一顿,折了他一条腿和一条手,让他以后再也无法开车祸害别人就够了。
两人最终给邓志超留了一条命。魏源把邓志超的手机放在他身边五米远处,让他能在清醒之后自己解开身上的束缚,打电话求救。关敏和魏源分别回家之后,关敏才开始后怕。她有点担心邓志超真就这样死了,思来想去,还是跑出去打了那个电话。但电话被人直接按停,她想着或者邓志超已经清醒,或者被人发现救了,就不再理会。
只是第二天满城风雨,她才知道邓志超死了。正六神无主,魏源打电话给她,让她什么都不要做,也不要说认识他。只说一切有他,反正他得了严重的心脏病也活不久了,对他来说早死反而是种解脱,他早就想跟妻儿重聚了。魏源要她保证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准认罪,否则一辈子不原谅她。关敏知道魏源向警方认罪之后,虽心里愧疚不安,但想着魏源的要求,又不愿违背他的意愿,才一直撑着不说。
真相出来之后,媒体掀起了轩然大波,舆情一边倒地同情魏源和关敏,请求酌情轻判的呼声很高。
警局的人也是站舆情的一方,尤其是周桥。她自身的遭遇,让她对醉驾的人没有半分好感,也痛恨法不严惩。在向检察院移交案宗时,她向徐宁远表达了警方的态度。他只回了她三个字,“知道了”,就用眼角示意她离开。
周桥原以为她所了解的徐宁远,必定也是跟她同一阵线的,没想到这次徐宁远偏要跟她对着干,在法院考虑到公众压力,明显倾向轻判时,提出质疑,要求按法条走,这样影响恶劣的虐杀必须重判,以作警醒。不然以后人人效仿,以私刑报仇,谁来负责?
这天下班前,周桥到检察院拦住了徐宁远。
“有事?”徐宁远看着挡在他办公室门前的周桥,面无表情地问。
“徐宁远,我们不要把个人恩怨扯到工作上好不好?”周桥语气真诚。
“什么个人恩怨?周副局想太多了,我能跟谁有个人恩怨呢?如果你说的是你自己的话,不好意思,我们之间没有恩,只有怨。不对,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我们了。”
“徐宁远,两年前我是有苦衷的。你不原谅我没有关系,但请不要伤害无辜。魏源和关敏已经够苦了,不要让他们因为我而受到更多不公正的遭遇,好不好?”
“周副局是指我做事不公正?”徐宁远声音有点冷。
“我不是这个意思。法律条文是死的,怎么解释,结果天差地别。我只是希望这一次,你能换位思考一下,做出更符合公众期待的判决。”
“抱歉,自两年前我被人抛弃之后,就已经失去了共情能力。周副局对我苛求了。”
周桥听出徐宁远的怨和痛苦,她心中酸涩,“徐宁远,你要怎样才能消气?”
徐宁远看她神色带了悲凄,冷硬的心又不受控地发软,但他又不愿意轻易放过她。
“周副局,你说当年是有苦衷的,不知有没有荣幸一起喝一杯,好好给我讲讲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让你毫不犹豫把我扔了,一别两年全无消息?”
“好。”
徐宁远竟然选了夜澜。对两人来说,这实在是个一言难尽的地方。但看他一脸平淡地走进去,周桥也只好收起各种心绪跟进去。
两人虽然都没有吃晚饭,但谁也没有心情吃东西。徐宁远点了酒,递了一杯给周桥。
“说说看吧,到底是什么样的苦衷?”
周桥把沈令文以她家人的生命安全威胁,要她离开徐宁远的事说了,但还是掠过了在边西发生的事。
“就是这个原因,你就扔了我,跟杜康跑了?”徐宁远的声音有点危险。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当时你爷爷又出了事,你家也是多事之秋,我不想连累你,想着杜康那边刚好借力,没有想太多,就跟着他离开了。”
徐宁远深呼吸了几下,“行,我明白了。说再多,你不过是从来没有信过我,认为我没有能力与你一起对抗沈家,对吧?”徐宁远本就因自己比周桥阅历少,担心追赶不上她的脚步而介怀不已,周桥这一答实在是踩了马蜂窝。
第66章
“徐宁远,我不是这个意思……”周桥想要解释,但一时又想不到好的理由。
徐宁远冷着脸等了片刻,只认为她是欲盖弥障,脸上又冷了几度。
“周副局的苦衷我了解了。很可惜,并没有打动我的铁石心肠。周副局没有什么要说的话,我就先告辞了。“说完也不等周桥反应就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