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桑沥话说一半时发出尖啸的妖气就已朝他杀去,却因为桑沥聚起的道道防御穿破它们而慢了一瞬,在他话音落下后便被妖气穿喉而过,睁着眼了却声息倒地。
“桑沥!”齐光又眼睁睁看着一位师弟死在他面前,情绪和理智都崩溃,大叫着拿剑朝常瑶挥去。
渡劫而归的九尾天狐自常瑶身后睁开眼,漂亮的暗金色眼眸中光芒,在虚空居高临下地俯瞰众生。猎猎黑风卷起自天雷之中散开,一直黑凤发出鸣叫来到常瑶身前将那一击挡下,落地时一抹人影立在黑雾中,衣发翩飞,带来残酷的杀意凝视醉江峰上的所有人。
“凤妖……凤妖?!”其他人看清常瑶前方那抹黑影真容后一个个惊叫警惕起来,方才置身之外的看戏这会却充满紧张和危机感。
凤族少主黑衣银发,这极具特征的形象让人们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伏烬半眯着眼眸扫视符纪等人,最终停在齐光身上,弯着嘴角露出嗜血的笑:“昆仑,云山……很好,修界的废物都在这,省得麻烦我一个个去找。”
常瑶没管渡劫归来即将大开杀戒的大哥,而是回首朝四方之巅看去。
本该继续往前走的宋霁雪停了。
光柱中飞出的虚影将他整个吞噬,却没有遭到片刻反抗。
因为宋霁雪听到了。
曾经在万古苦海斩妖除害,却意外与常瑶分开,彼此都以为对方被妖带走所以前去营救。
在那浩浩黑海之上,宋霁雪看见一只化形的大妖。
那巨大的双翼将月光和天地都遮蔽,纯白的鳞片漂亮生光每一片都是绝世珍宝,它与另一只妖兽缠斗释放的妖力威压让他都感到威胁,两只大妖相斗,掀起海浪翻滚,每一片狼花都裹挟着杀意。
宋霁雪记得那只白色的大妖应龙,漂亮,强大,也危险。
他为了找常瑶用尽全力,心剑斩出的杀招伤了两只大妖。妖沉入了深海之中失去身影。
当宋霁雪从深海中找到常瑶时她已浑身是血,缩在他怀里轻轻笑了下:“还好你找到我了。”
常瑶从未说过这事。
她留在宋霁雪身边只想给他充满温暖、幸福的爱意,不想给予丝毫痛苦。
为此她可以不惜一切。
就算欺骗自己不爱他,只是为了灵力修炼做戏,却在渡劫时下意识拒绝了化形抵挡。
这世上谁都可以看见她的原形,唯独宋霁雪不可以。
常瑶隔着无数光柱与长阶,看见宋霁雪停在最后一步,他似乎明白了一切,因而转身看回来,稚鬼从他手中掉落,心剑阵发出破碎声响,四方之巅整个垮塌。
心结又生。
云山君难以飞升。
第47章 万古苦海 1
昆仑云山君渡劫失败,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虚影吞噬从四方之巅坠落不知去向。
同时凤妖与九尾天狐在昆仑力战半数修界强者搅得天下大乱。
修界与人间如何常瑶并不在乎。
两位兄长是要毁灭世界还是称霸天下她也没空去管。
她将渡劫失败昏迷不醒的宋霁雪带回了无咎山。
命运有时处处充满危险的巧合。
暮色之下敞开的窗外可见缓缓转动的水车,遍地红艳的妖花缓缓绽放占领整个山头,常瑶回首看向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男人, 视线停留在他手间。
宋霁雪的心剑不在。
稚鬼脱手掉落时与四方之巅一起消失。
渡劫失败的人总会失去点什么。
常瑶没想到会在最后关头突生变故,她本是想趁着宋霁雪渡劫出不来时将那两个碍事的师兄解决了, 却不想小看桑沥, 这胆小鬼墙头草竟还有勇气和胆子再插宋霁雪最后一刀。
思及此她心中暴戾突生, 山间厉风声声横扫远去,无论大妖小妖纷纷缩回自己的洞府领地躲起来瑟瑟发抖,山中灵压变得危险, 所有妖都知道这会领主心情不好, 还是不要出去触霉头的好。
常瑶坐到床边守着宋霁雪。
她握着那修长五指, 温柔轻抚每一根指骨,耐心地等着他醒来。
宋霁雪昏迷三天三夜, 醒来时临近夜幕,第一眼就看见守在床边的常瑶, 神色微怔。
常瑶与他五指交握着微微垂首, 见他睁开眼后悄悄松了口气, 还未说上一句话就被人用力拉进怀里抱着。
“清清。”宋霁雪轻颤着声音叫她。
“不要在意。”常瑶靠在他胸膛柔声安抚,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宋霁雪一声声叫着她,每一声都得到了回应。
他除了叫清清再没说过别的,倒是常瑶变着花样安慰他。
“这次渡劫失败了还有下一次。”
“灵脉的事你又不是故意的,那是误伤。”
“我是半妖,靠的力量还是妖力, 人类的灵脉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断了就断了。”
“再说我第二条命灵脉也恢复了。”
宋霁雪抱着她不放,环在她腰间力道大的似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血肉里, 他说一句清清,常瑶就回他三句温柔的话,试图让他放下误斩灵脉一事。
最后宋霁雪又抱着她睡过去,醒来屋外已天亮。
云山君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渡劫失败没有被夺走修为或是记忆,仍旧记得她,还是那个深爱迷恋她不可自拔的云山君。
常瑶略感欣慰。
但很快她就知道自己高兴得太早。
宋霁雪没有失忆,也没有缺胳膊断腿,看似一切都好好的,却又整个坏掉了。
以为他情绪终于稳定下来的常瑶某日问:“你的稚鬼呢?”
心剑不会真的没了吧?
宋霁雪低垂眉眼:“不知道。”
常瑶见这态度就知道不能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一勺又一勺地喂宋霁雪喝药,转而说起别的事:“我大哥是凤族的少主,他前几天在昆仑大闹一场,两界关系又变得岌岌可危。”
“人界与妖界的关系就没有好过。”宋霁雪抬眼看她,“清清,我不知道是我伤你灵脉,也不知道伏烬是你大哥,你真的不打算把剩下我不知道的事提前说一说吗?”
常瑶拿着汤药勺递至他唇边:“没有了。”
“是没有了还是你忘记了?”宋霁雪一边低头喝着一边阴郁问道。
“大概是忘记了吧。”常瑶注意力都在他喝药上。
“那就去把记忆找回来。”宋霁雪欲要下床,被常瑶伸手按住,“等你再休息几天,灵力复原再说。”
宋霁雪眉眼沉郁道:“你不想恢复记忆?不想记起爱我?”
“不是。”常瑶哭笑不得,“你现在灵力不稳,时有时无,我怕出意外……”
“嫌弃我渡劫失败成了一个灵力时有时无的废物吗?”宋霁雪语气幽幽。
常瑶:“……”
她微微抿唇,就算是宋霁雪自己说这样的话她也感到不悦。
“不是这样。”她轻声叹息。
“再休息几日,到时候我带你一起去中州找解决失忆的办法。”常瑶将最后一勺汤药喂给他,宋霁雪却只是看着她并未张口。
他的目光眷恋又阴郁,像是从沼泽里生长出的一株绿藤顽强依附着岸上大树不让自己再跌回冰冷肮脏的泥沼中。
被如此注视着的常瑶拿他没法,转而将汤药倒入自己口中,伸手勾着云山君的脖子俯身吻去,将那微苦的汤药全数渡给他。
宋霁雪没让她走,这一口汤药直接把人喂到床上去,也不管屋外还是白日,阳光明媚之下心中却是惨淡阴霾,常瑶能感受到他疯狂的亲吻中带着的绝望与痛苦,让她心中发酸。
一个濒临崩溃的人急切地需要亲密的安抚。
宽厚的大掌覆盖在她手背五指交错按在散开的发上,常瑶偏头看见日光落在交错的双手之上,温柔的与过去重合,往昔记忆转瞬即逝,带来某些她曾短暂忘记的画面。
这世上有一种咒名为望梅,心有意中人者才能中咒。
灵境中为救她误入陷阱中咒的宋霁雪当晚被关在她房间里没法出去。
看着宋霁雪冷着脸满眼杀意仿佛要把整座客栈给拆了的暴躁模样,常瑶安抚道:“不是说有意中人者才算是中咒吗?只要你心里没人,那这望梅自然就解了。”
宋霁雪像是被从水里提溜出的鱼一下就焉了,狠狠地瞪她一眼。
常瑶被凶的有点莫名。
这屋子小,只有一扇透明纱质什么都遮不住的屏风做隔断,宋霁雪去了屏风后盘腿坐下掐诀敛心神,低声道:“别看我,也别管我。”
常瑶走到屏风前时屋中烛火熄灭,只剩月光。
“望梅七日之内都不可解,入夜发作,心中渴望意中人却不可主动靠近,若是主动那人必死无疑……你该不会真中咒了吧?”常瑶歪头探过屏风去看他,“要是中咒可会非常难受……”
后话没说完,想说的都湮灭在宋霁雪看过来的目光之中。
昏暗之中那双黑眸倒映着她一个人,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里他已额上生汗,视线停留在常瑶身上时小幅度地轻咽口水,喉结随之上下滑动。
望梅将欲望放至最大,让他如火烧水淹般,只有意中人的抚摸才能得以缓解。
可若是他主动靠近索求,意中人必死无疑。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瞬间常瑶便明白了。
常瑶垂眸无声笑了下。
宋霁雪略有狼狈地别过眼:“清清。”
“你出去。”近乎咬牙切齿地吐出几字。
“灵境为了困你把门都封了,我能去哪呀?”常瑶摊手。
她朝宋霁雪走去,短短两三步的距离,硬是让她走出了数十里的样子,衣袂发梢每一次晃动在宋霁雪眼中都是极慢极慢。
“很难受吗?”常瑶来到他身前弯腰轻声问道,随之滑落的一缕长发搭在宋霁雪肩上,幽幽发香引来更强烈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