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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有一个小田庄?”
    “叔爷给我看了地契,上面写着我的名字,自是不假。一个百亩小庄的出产,应足够我们一家日常用度,母亲和姐姐们也不用日日不停歇做绣活了!”
    靠绣活挣钱哪是容易的,针扎手指还是小事,主要是很伤眼,那些专业的绣娘年轻时飞针走线,一到中年眼睛就不行了,还会落下腰椎、颈椎方面的病痛。
    柳氏很是欢喜,“南仪县山多水多,可以耕种的田地少,捧着银子都不一定能买到地,何况是一百亩的田庄,小郎,这田庄就是你的依靠……”
    柳氏的欢喜不掺假。
    三个女儿的出路可能不算好,却也是有的,找到老实可靠的夫婿下半辈子就有了依靠,为夫家生儿育女,将来自有儿孙孝顺。
    唯有程卿女扮男装,既不能嫁人,也不能娶妻生子,若科考这条路走不通,程卿将来可怎么办呀?
    有了百亩田庄,柳氏的担心落下大半,程卿读书不通,还能回乡下当个小地主,靠着田庄的出产可能过不上富裕生活,至少饿不死!
    三娘子大笑,“偷鸡不成蚀把米,老宅那边真是活该!”
    一家子都不觉得朱氏赔银子有什么不对,这是时下的风气,普通老百姓把官司打到衙门,一些不轻不重的罪也是罚银结案。
    用嘴巴劝导教育根本是浪费时间,还是罚银叫人心痛。
    百亩田庄的产出能改善家中窘迫,再一想买田庄的银子还是朱氏掏的,程卿一家人的愉悦感是翻倍的。
    程卿说自己把田庄托付给了五房照看,柳氏夸程卿做得对:
    “你叔爷和叔祖母不会占这点便宜,田庄由他们照看,也免得老宅派人捣乱!”
    生活真是磨砺人呀,一向只会抹眼泪的柳氏都有了盘算,程卿高兴母亲有这样的进步,考入书院又天降横财,今天可真是双喜临门,晚上柳氏多做了几个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吃了一顿,都感觉日子很有奔头。
    至于五房能不能约束住老宅那边不继续找麻烦,程卿说担心无用,该来的既逃不掉就勇敢面对。
    老宅找麻烦不是迫在眉睫,第二天柳氏的注意力就被另一件事吸走了,连程卿名下多了个小田庄都难以纾解柳氏的焦虑——
    “你说什么,晚上要住在书院?”
    “母亲,我既考入书院,自然要遵守书院的规矩,除了甲字班的师兄们可以自由安排,其他学生平日里都住在山上。”
    甲字班的师兄是有举人功名的,既已中举,难免会有各种应酬交际,书院对他们管理比较松散,并不强求甲字班的学生住在山上,甚至连上课时间都可以自行调整。
    但乙、丙、丁三字班,据程卿所知没有人享受特例,大家都遵守着书院的这条规定。
    山下的世界很精彩,南仪县有青楼,有赌坊……书院若是管理不严格,也不会令人趋之若鹜。
    这些道理柳氏不是听不懂。
    可、可程卿的情况不一样呀,和一群男学生白天共处一室就罢了,晚上还要同睡一寝?
    不行,绝对不行!
    柳氏脸上全是焦急,程卿无比冷静:“母亲不要怕我在山上吃苦,自我下定决心要科考,就决定要克服一切困难。”
    程卿就当男女合租了,是挺不方便的,但这都是小事啊,反正她也没想过要嫁人,不在乎什么名节。
    女扮男装这件事,程卿是打算隐瞒一辈子的。
    柳氏肩膀颤动,最终抱着程卿大哭一场。
    大娘子不懂柳氏难受的原因,私下里对两个妹妹说道,“书院离县城也不算远,月假和季休时小郎都能回家,这么近的距离母亲都舍不得,将来小郎还要进京赶考,岂不是更……唉!”
    ——惯子如杀子,母亲对小郎太溺爱了,幸好小郎自己有主见!
    第31章 :道歉和孤立!
    换洗衣服,被褥洁具,零零碎碎也装了几个箱笼。
    五房那边打发了两个小厮来给程卿搬东西,程卿没拒绝。
    她这身子的确单薄,风稍微大点都要被吹跑,真正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柳氏不能靠一己之力让书院修改规矩,临出门前千叮万嘱,又给程卿带了二十两银子,生怕程卿在书院里没钱用。
    程卿也没推辞。
    程氏子弟只要能考入书院就不用出束脩,但在书院求学是要交伙食费的,学生可以选择伙食标准,吃好还是吃坏全看兜里的银子多不多,这部分钱程卿没打算省,她大病一场亏虚的身子还没补起来呢,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好身体可熬不过寒窗苦读。
    除了伙食费,还有笔墨纸砚,这些花销都要程卿自己出钱。
    书院一个月放一次小假,三个月放一次大假,柳氏给程卿拿二十两银子真不算少,慈母心作祟,自己可以千省万省,却不能亏待程卿……柳氏心疼程卿承担了太多不该属于她的重担。
    程卿到了山脚下,在小酒肆里歇脚,酒肆的老板娘偷偷打量她,欲言又止。
    到底还是没忍住,上前询问:
    “可是家住杨柳巷的程卿少爷?”
    “我是叫程卿,却不是什么少爷,婶子有何事?”
    老板娘从柜台里拽出一个缩头缩脑的小伙计,“你自己说!”
    小伙计五官皱成一团,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钱袋双手奉上:“程卿少爷,小的不该替人乱传话,污了您的名声,这赏钱小的真是一文都没花,小的给您磕头赔罪了!”
    小伙计说着,真的跪下,砰砰磕了几个响头。
    程卿十分不适,穿越前她家是挺有钱的,可也没怎么见过这阵仗,一言不合就下跪磕头。
    程卿自己还扶不起来,让两个小厮帮忙才把酒肆小伙计扶起。
    “有话好好说,你哪里污了我名声?”
    小伙计期期艾艾说了自己干的事。
    酒肆老板娘也冲着他脑袋重重打了几下,一边打一边看程卿的反应:“糊涂东西,这样的赏钱也贪,读书人的名声何等重要,这混账就是给您磕一百个头都弥补不了自己犯的错……”
    原来当天去杨柳巷传话的就是这个伙计。
    伙计贪图赏钱,也是听人吩咐。
    小伙计可恶,吩咐小伙计去杨柳巷的人更是不安好心。
    那人就是俞三,程卿早就知道了。
    她不知道小伙计出于什么考虑要当众道歉,但这无疑是好事,酒肆就建在去书院的必经之路上,在这里歇脚的人多半和南仪书院有关系,有人替她澄清名声,程卿为什么要拒绝!
    当然,小伙计送上的赏钱程卿不会要,别人能当众赔礼,程卿也能演大度原谅。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没有作弊并不怕谁乱传话,你的道歉我收下了,希望你记住这次的事,引以为戒,下不再犯!”
    小伙计呐呐应了,酒肆老板娘都松了口气。
    小本经营混口饭吃,知府少爷酒肆得罪不起,南仪程氏,酒肆就更得罪不起了。
    这位程卿少爷虽是刚回南仪县,亡父名声也不好,程氏族长程五老爷却十分看重,刚传出程卿作弊的谣言,程五老爷就亲自赶来书院处理,昨夜,程五老爷还打发人来传话,说不希望再有人私下传播程卿作弊的谣言云云……这是逼着酒肆替程卿澄清。
    老板娘将小伙计骂个臭死,逼着小伙计将赏钱吐出来,还当众搞了这么一出,就是刻意要当着酒肆客人为程卿正名。
    程卿很配合。
    这场戏是双方都很满意。
    出了酒肆,程卿看着两个替她挑箱笼上山的小厮若有所思。
    “刚才的事又是叔爷帮忙吧?”
    两个小厮赔笑,“老爷说了,不能让人污了您的名声,卿少爷您是有大前程的,以后这些琐事都由小的们替您处理。”
    这两个小厮,程五老爷已经拨给了程卿使唤,也不需要程卿给月钱,衣食住行都是五房那边出,程卿在书院时他们就住在山脚,程卿放假时,他们则跟着回杨柳巷,住在汪布商别院的隔壁。
    这个安排,是程五老爷昨天决定的。
    程卿自己连秀才都还没考上,何以让程五老爷这般看重?
    可见昨天的谈话是有用的,五老爷虽然端茶送客,不想和她深入讨论朝局,却更看重她了,意识到这点,程卿的情绪稳了!
    一点点来吧,她什么都缺,唯独不缺耐性。
    因为她的性别,穿越前家里也没考虑让她接班,她花了很多年去扭转家里长辈的想法,最终证明她比别人都优秀,性别的障碍被她清扫了——如今,她在程五老爷眼里是程氏子而非程氏女,这个优势程卿会好好利用。
    和程卿一同考入书院的共七人,都是今日入学,被分在丁九班。
    书院的规定是两人一间屋,新考入七人,必有一人要落单,安排住宿的管事对程卿有些同情。
    真是罕见啊!
    七个新生,除程卿以外的六人,居然都私下里找到该管事,找了各种理由拒绝和程卿分到同一间屋……刚入学就被集体排挤,程卿是真的可怜。
    “程卿,你先一个人住着,下次若有新生,再重新安排。”
    下次有没有新生真不好说,书院每三月都有入学考试,有时会像这次一下考进来几个,有时又一个都录取不了,程卿可能等三个月都等不到室友。
    程卿难受吗?
    难受个屁!
    她是不介意男女合住,但能一个人霸占一间屋,这么爽的事她高兴都来不及呢。
    柳氏若知道,也能少掉几滴眼泪。
    程卿自己偷着乐,在外人看来她却极可怜,看着她沉默寡言的安置箱笼铺床叠被,隔壁屋的锦衣小胖子都有点同情了:
    “我们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小胖子的室友翻了个白眼,“程氏子弟都排挤他,我们凑上前做什么好人!你也听说了,丙字班的俞显放话要将他赶出书院,人家是知府公子,你我家中是何光景,心中难道没数?”
    这话戳得锦衣小胖子心中一痛,再也没力气同情程卿。
    第32章 :你爹才更可怜!
    这世道,有钱的比不上当官的,士农工商的阶级定位存在了很多年,商人虽有钱,社会地位却排在最后,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要想跨越这阶级差距也行,参加科考,靠银子打点官府关系,哪有自家子弟入朝为官更方便?
    小胖子家正是这种情况,有钱无权,所以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指望着他科举入仕光宗耀祖,程卿可怜,小胖子还觉得自己可怜呢,有钱又如何,经常被那些穷书生鄙视——他哪有资格同情程卿,他被家里送来南仪书院,除了指望他考上功名,也是为了能结交人脉。
    人人都排挤程卿,谁和程卿走得近谁就会被一起排挤,小胖子那点微弱的同情心顿时烟消云散。
    正要说话,他室友低呼:
    “快看,俞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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