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能跨世界了。
灵山前一任掌门曾说慕容止所能抵达的成就将前所未有,如今看来绝非夸大。
短短时间,足够林寒见分辨出,这是凌遥峰下的一处暖阁。
“你来为陆折予除心魔?”
“差不多。”
“陆折予,情况如何了?”
“还好。”
“……”
“你似乎不太相信。”
慕容止看一眼她的表情,了然,“我不会骗你。”
林寒见于是想起来了,慕容止现在给她的这份熟悉感是什么——很久之前,他们初遇时,慕容止就是这样包容,温和得让人触不到边界,可是也不敢轻易去冒犯他。
那时候,她借着受伤接近他,怕他为了摆脱跑回灵山,一切就功亏一篑。他被她拉住袖子,随手地将袖口从她指尖抽出来,没有不耐,直视着她的眼睛,同她和气地讲道理:“你伤口上附了毒,我虽暂且护住了你的心脉,但这毒耽误不得,我去去就回,不会骗你。”
“……好吧。”
彼时林寒见对这个初进入的“游戏”还是探索的阶段,听见他这样说,莫名其妙觉得他可以信任,轻而易举就乖顺了。
慕容止也果然没有骗她,当时他很快就回来了。
“或许是骗人者易反复,才多怀疑。”
林寒见这话是在说自己。
慕容止静了一瞬,问:“你遇到了什么事?”
林寒见沉默。
“你心不定,且怀疑自己。”
慕容止放缓了声音,慢慢地又问了一遍,“什么事,能让你如此动摇?”
他对人素来温和又宽厚,对林寒见更加包容。
多年前他的这份宽广尚且青涩,如今更甚山高海阔,此刻直白地将问题抛出,也令林寒见感觉不到任何威胁。
林寒见敛起的桃花眼微微挑起,如青雀振翅,她轻巧地移开了视线,没有与慕容止澄澈的眼神对上:“原来我在怀疑自己。”
怪不得,思维迟滞,摇摆不定。
原来如此。
慕容止这时才显出一点惊讶来,但他没有冒昧地多言,只是简单地建议:“你最好不要去见陆公子。”
林寒见一愣,继而点头:
“我不会去打扰他。”
“不是。”
慕容止听出她的意思,很快予以否认否认,口吻一如往常,语气却很坚决,“是你会被他影响。”
“并非所有人的心魔之障都是同样、都能用同样的办法去解决,再见到你也无法触动他,只会让他更执着。陆公子不会受激,他一直相信自己和手中的剑,若非上次刺中了你,没有人能拦住他,他也绝对不会停止。知晓你死了,对他是最好的方法;而你死在他手中,他才终于停止。”
“你不能在此时去见他,哪怕你真的很想为他做点什么。”
林寒见背脊轻震。
慕容止轻缓地道出最后半句话:
“但你早就已经做完了你该做的事,此刻的停留于你不合时宜。”
是的,她该做的事情早就做完了。
那个世界意识营造了一个合适的骗局,最终将他们都拖入这个纷乱的局面。在以为一切不过是虚假、尽力解救了自己以后,却说所有事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她解救了自己,还要回头去解救别人。
动摇似乎不符合她的理念和逻辑,放手远离才比较正常。
其实她大可以不去管这些事,也有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可她还在这里。
不过是一句话——
这些并非游戏,全都是真实存在。
在林寒见垂眸思索的时间里,慕容止的视线间或停留在她身上。他只能准确地分辨出眼前的林寒见是真人,除此之外更多的东西无法分辨,他不知道林寒见为什么动摇,她素来是个一往无前、永远目向长远正确结局的人;即便不知道,他也不打算追问。
因为林寒见不愿意告诉他。
她身上有着修士都难以理解的匪夷所思,而在几乎所有人中,她对他的态度会有一种下意识的放松和信任,可是这份信任出自于久远的过往,却不够真正打开她的心扉。
或许,会有让她愿意告知的人,那么就不必勉强她非要对自己说。
林寒见坐下的时候选择了和慕容止同样的礼仪姿态,是跪坐,她背脊挺直,朝着慕容止垂首屈身,是简略的拜礼:“多谢。”
多谢你告知,我能做的早已完成。
“我会为陆公子护航,让他成功从魔障中脱离。”
慕容止也受了她这一礼,陈述道,“正如你当初来救我。”
“我没有救你。”
提起这点,林寒见冷淡许多,“最初就是我挑起了你的欲念和心魔。”
“没有这些,我也不会有如今。”
慕容止说完,明白这种话说服不了林寒见,又想起一件事,“地底那次呢?”
“檀木珠断的那次,早已抵消。”
慕容止闻言,微微笑了笑,没有辩驳,也没有再追问。
林寒见站起身来,道了声:“告辞。”
她走出几步,又停下,回过视线来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你有如今,是因为你自己的本事,纵然有感谢的人,那也不该是我。”
慕容止顺势抬首看她,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这个人,真的是很不喜欢欠人情,也很怕被人记挂着恩情。
他原本还在为她担心,所幸她回首的那一眼,目光又复清明坚定,无所动摇。
她冷淡的脸上便也随之露出点笑颜:“愿君扶摇青云,长乐无极。”
慕容止怎么也没想到,她最后会说这么一句祝贺语,诚恳又……出乎意料,以至于忘记了回复,等回过神来,她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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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寒见去而复返,又出现在了沈弃眼前。
沈弃正握着笔在写些什么,眉梢一挑,沉寂的琥珀色双眸拢住了林寒见的身影。他这次的反应比之前所有都要来得平静,包裹着异常的危险与汹涌。
林寒见便明白了:
“你猜到了。”
“刚想清楚不久。”
沈弃搁下笔,冷白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在一旁温热的帕子上擦拭着,动作比寻常是还要慢得多,“这些日子脑子不清醒,见笑了。”
林寒见默了默:“还好,不算太好笑。”
沈弃眼中猝然现出一点暗芒,挣扎着打破了他凝结在表面的这层虚假镇定,嘴上仍旧不显山露水,轻飘飘地道:“是么。”
见不到的时候什么样子都有,真正见到了逞强、虚伪、敷衍真是有什么用什么。
林寒见暗自叹息。
毕竟,沈弃不是个服输的人,他这辈子能栽一次,已然很是不得了了。再要让他为了这一件事,全然改头换面变成另一个人,绝无可能。
林寒见主动打破这段无营养的对话:“我有事问你。”
沈弃懒懒地掀眼看向她,指尖却攥紧了手中快速失去温度的帕子,不动声色地问:“什么事?”
林寒见开门见山地问:
“你打算如何摧毁王座?”
沈弃脸色一僵,完全维持不了假笑和敷衍的漠然了:“你就是为了问我这件事?”
林寒见迟疑了一下:
“我……”
就是这短暂的犹豫,陡然将沈弃击垮了。
他的声音拔高了些,彻底不管不顾似地质问道:
“你戏耍我这么久,看够了我狼狈可笑姿态,终于肯和我说一句话,却是为了问别人的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要是以往沈弃这么说, 林寒见肯定要反驳。
但她想了想,很给面子地退了一步:“我不是想戏耍你。”
沈弃不无讥讽地接话:
“所以装作幻觉在我身边那么久?”
林寒见看看他,很想迅速结束这种背离正事的无意义言语纠缠, 但她难得没有那么不在意,而是拐了个弯,将事实以一种合适的方式在此时道了出来:“那段时间我只在你面前出现。”
“……”
沈弃的怒火猝然被打断了。
他很明显地噎了一下, 眉心皱起, 眼神怀疑而纠结,看得出来他不想轻而易举地被林寒见安抚, 好像他很好哄似的,然而这句话又确实令他生出隐秘的高兴, 最后他只是问, “为何?”
林寒见看他表情不豫, 眸色沉沉,奈何太了解他,知道这幅看上去越像是发怒前兆的表情才越是好哄:“正好,我也不知道答案,不如你来告诉我。”
沈弃的心脏都被这话束缚住了, 他隐隐约约明白了林寒见的意思, 双方都不是蠢人说起话来自然容易,但他并不是很敢信, 谨慎地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