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白日格外漫长,初语一觉醒来,望着窗外的灼目白昼,反倒从心底无端生出一阵郁躁烦闷的情绪。
卧室的房门虚掩着,酒店地毯踩在脚下有一种细柔的微弱触感,初语静静靠在门框边,心跳慢了一拍。
顾千禾坐在外厅的书桌前处理工作,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专注到几乎分不出任何精力去管旁的事。
初语很少见他戴眼镜的模样,窗外无遮无拦的通明天光落在他宽直的肩背上,面容逆光。阅读文献时,他会屈起右手指节撑住下颌,食指抵在脸侧,将清润的面颊戳出一个浅浅的凹陷,这是一个少年气很重的动作,让初语在那一霎彻底看愣住神。
许久后,他将目光抬起,看见初语靠在卧室门旁边,随手取下眼镜,对她说:“过来。”
初语走到桌旁,偏身轻轻倚着,拿起桌上的银边眼镜,对准密密麻麻天书似的电脑屏望了望,又放下。
顾千禾抓着她的手,将她拉到大腿上坐下,接吻时掌心在她腰后轻抚。湿软的舌头轻轻顶弄厮磨,呼吸缠乱,水声响彻,有些淫靡的滋味。
初语靠在他颈侧细细地喘气,指尖攥着他的衣角久久不放。
顾千禾又一次低下头追吻着她的脸颊唇角,声音低柔不舍:“先下去吃晚饭。”
酒店叁楼的餐厅人并不多,初语刚走进大门,就看见机组其他的几位乘务员正坐在不远处一起用餐,有人看见她,目光扫过来,又低头与同桌的人窃窃私语。
初语并未有多少不自在,跟在千禾身后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
他们刚坐下,菜单还未拿到手,便有一个男人从左后的位置径直走过来,停在初语背后,轻巧巧地拍了下她的肩。
初语回头,眼中笑意晕散开,未开口,便见那人挑挑眉,语气闲散:“师姐,晚上好啊~”
“你哪个航班?”初语仰着头,掠过他的打趣,直问。
宁恺对着她笑,完全无视她面前的人,“反正和你不是一个航班喽。”
“好吧。”她也淡淡回宁恺一句。
原以为谈话就会这样结束,谁知宁恺又冲她使了个眼色,往门外指了指,“你出来,我有事儿要告诉你。”
初语下意识看向顾千禾,见他此时已经靠在了椅背里,眼底情绪不深。
“我......”
初语话未说完,顾千禾拿出手机,抬眼瞧了宁恺一瞬,漫不经心地回:“去吧。”
初语跟在宁恺后头出了餐厅,就站在玻璃门后,两人互视一眼,她先开口:“什么事儿?非得出来说?”
宁恺还是笑,视线往她们同组乘务员那桌扫了眼,与初语开玩笑的语气格外熟稔:“师姐牛逼啊,一下午英雄事迹就传开了。”
初语敛目不语,双臂抱在身前。
“听说你和那个姓何的分手了,我才敢告诉你,就她、”宁恺往那个方向挑了挑眉,把话说得难听:“楚怡,就是你前男友的姘头。”宁恺顿了顿,又道:“现在才和你说,你不会怪我吧。”
初语摇摇头,语气极淡,“不会,就这事么?”
说完她要走,又被宁恺拽住胳膊,急说:“别,还有件大好事儿,你听不听?”
初语停住脚步,不动声色地抽出手,“嗯,你说。”
宁恺靠在墙边,和她卖起关子来,“那你先告诉我,刚刚坐你对面那人是谁?”
初语愣怔片刻,察觉出宁恺话语间的逗弄,莫名有些恼,直盯着他:“不说就算了。”
“说说说!”宁恺又伸手拽了下她的衣角,某一刹的失落转瞬即逝,又望着她笑:“你知道么?最新一批新晋乘务长的培训带飞名单出来了。”
“哦。”初语看着他的笑容,顿了顿,直接把话挑明:“然后呢?”
“你就不想知道名单里头都有谁?”
初语皱眉,有点烦他这样含含糊糊的架势,但转念一想,又诧道:“你该不会要说,名单里有我吧?”
她的飞行时间只有叁年,升乘务长这种事,完全不在她近两年预想的计划中。
宁恺笑得颊旁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趁初语不注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语气轻快:“不然,怎么能说师姐你牛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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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晚餐吃得清净。
初语几乎全程都盯着手机,笑意掩不住,从眼底漫向唇角,全然未曾注意到身旁那人的脸色。
回去时天近昏黑,房间内未开灯,门掩合上的那一霎,走廊外的最后一际光色也随之消失,仿佛骤然坠入黑暗中,初语的本能反应是去伸手摸墙壁上的开关。
然而下一瞬,手臂忽然被人紧攥住,整个人落进一个被牢牢梏死的怀抱中,带着令人心慌的热度,不断往心口蔓延。黑暗中哪怕是最微弱的触感都会被无限放大,包括声息的起伏,心率的搏动。
陷入后,便无法逃脱。
那种切实的痛感,像是要被他揉进身体里。
气息无声相缠时,顾千禾倾力吻了过来。温热湿濡的唇舌来势汹汹,带着一股无法抑止的热切汹涌。津液浸湿唇角,溢出痴靡的声响。
初语被吻到浑身酥软,在他怀中温柔细颤。空气中仿佛残留着火光燃到末端时的热燥气息,将人的心彻底撩乱了。
初语垫脚,想要同他继续接吻。
可下一秒,怀抱松开。
顾千禾点亮了房内的灯,夏夜中的缠绵渴切被这直刺眼底的光亮彻底驱散。
他面无表情地往房内走,初语追上去牵住他的手,气息仍未平定。
“怎么了?”
“没什么,我去洗澡。”顾千禾语气淡淡的,又有些难以察觉的冷。
他走到沙发旁,打开随身的行李袋。
“到底怎么了嘛?”初语抱住他的胳膊,将下颌轻轻贴过去,他这才顿住。
顾千禾撇过脸,语气也弱了下来:“说了没事。”
可这分明就是有事!有大事的语气。
初语静静望着他,伸手去抚蹭他的下唇,感知到他在咬唇腔内的软肉,尔后又轻轻笑开来。
幼时,千禾每每同她闹别扭,总会无意识地做出这个略带负气性的小动作。
谎言被拆穿。
脑袋里紧绷至此的意志彻底崩断。
顾千禾扯过初语的胳膊,将人死死扣在怀中。动作间,他的行李落到地上,散了一地的衣物。他有些绝望又有些自暴自弃,张口咬住初语的肩,力道难分轻重,却含着诉不尽的委屈抱怨。
可他仍记得,不要逼问初语,不要再让那些猛烈不安的疑惧伤害到他们之间的信任。
不要这么多年过去,他依然一点长进都没有,像条疯狗一样,一点就着。
“对不起......”他声音埋在初语颈侧,热息烘得人心头发痒,像晚风一般温柔又多情。
初语紧紧回抱着他,掌心覆贴住他的脊背,轻轻地拍哄。
然而视线往下时,初语愣了一瞬,暂时与他分开这个拥抱,弯身替他拾起散落一地的衣物,还有一盒——草莓味的避孕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