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下课铃响遍清华园,上午最后一堂课结束,各教室的学生们鱼贯而出,最先抱着书本离开教室的学生一推开门,登时石化了。
走廊上站着一队浮夸的厨师队伍,生怕人认不出来似的,穿着厨师服,戴着厨师帽,打着花领结。最前方的皮衣帅哥带着一干端着盘子、推着餐车、手持玫瑰、蜡烛和香槟的小弟们自带《乱世巨星》BGM大摇大摆进了211教室。
“慕老师辛苦了!中午吃点好的,补补脑子。”
慕如笙站在讲台上,闻声淡淡朝门口望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收拾书包。她没有惊讶也没有尴尬,好像晏栩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晏二公子不羞也不恼,想治阳痿……操人家就得按步骤演完沙雕苦情剧。
他一招手,大厨们井然有序地进门,正巧这时学生们拥挤着出门,双方狭路夹在门口。
晏栩这个装逼没有眼色的祖宗既不怕添乱,也不怕被人踩脚,就风骚地靠着门框,把墨镜往头顶一掀,露出那张绝美的脸——冷白的皮肤被汗水浸得略微发粉,眉眼乌黑,齿白唇红,美得雌雄莫辨。
“别拍别拍!”晏栩指着教室里那些还没走出去的学生说道,“你们慕老师害羞不知道吗?”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哦豁”的起哄声,男生女生们奸笑着,暧昧的眼神在两人中间扫来扫去。大概是慕如笙和学生们的距离太远了,竟然没有一个人出言开老师的玩笑。
厨师侍者们摆好了桌椅,铺好了桌布,分分钟变出了一场浮夸又神经病的烛光午餐。
然而,慕如笙背着单肩包,擦过门口站的晏栩就向外走。
“慕老师去哪儿?”
慕如笙淡淡道:“食堂。”
“食堂好,食堂好,这玩意儿吃不惯就不吃,”
自认为拿了二逼红叁剧本的晏二公子当然理解,浮夸只是形式,真正交心是在夜市地摊儿。他果断向“小弟们”一摆手,说了一句“你们自己处理了吧。”便大步跟在慕如笙身旁朝走廊走。
刚打过铃,正是学生最多的时候。平时能挤成沙丁鱼罐头的走廊里,此刻竟然一反常态。学生们依然那么多,只不过自动和晏栩与慕如笙分开一段距离。
晏栩穿着工装裤黑背心,皮衣单手拎在肩膀后,露出手臂和胸肌线条流畅紧实,腋下还夹着个头盔,脚下踩着马丁靴,俨然是从硬汉片场走出的武打明星。慕如笙则一如既往的白衣黑裤,脸上漠然没有表情。
晏二公子打小习惯了自带追光的出场方式,对一切注目礼照单全收,而慕如笙则是缺少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察觉不到旁人的异样。
正午的阳光穿过玻璃窗,在地面上洒下一格一格的阴影,这两人并排从走廊深处向前走,如同《这个杀手不太冷》的名场面,从对面来学生们举着手机目瞪口呆。
“慕老师,这大热天儿的,食堂这么远,我载您吧。”
教学楼门口,一辆哈雷重型机车停在阴凉处,每一寸黑色亮漆都在诉说它的身价,抱着课本经过的男生们纷纷与它拍照合影。
晏栩挑起一侧眉梢。
兰博基尼不行就换重型机车,机车还不行就双人自行车。
栩·居里·爱迪生·晏曾说过,降级下沉的不是车,而是与姑娘的距离。先让姑娘看见他的浮夸奢侈,再用接地气的方式接近姑娘,言外之意在于老子为你无所不能。
……我简直太天才了,晏栩想。
他赶走了学生们,大长腿跨上了重型机车,双臂向前躬身握住了车把,头盔遮住了他那张漂亮得近乎失真的脸,只剩下古铜色肌肉在阳光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芒。
晏二公子生平最恨人家提他美貌如花,就连这满口的脏话都是为了增加几分阳刚之气才练就的,恨不得把户口本上的大名改成“晏栩壮士”,晏为姓,“栩壮士”是名。
平日除了和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就是在健身房里挥汗如雨,读书他不行,打架他很行,拳击、散打、格斗,从北京市打到全国赛,老爷子本来想废物利用……物尽其用把他送到军队里去历练历练,但早起这一条就把这二世祖拦在门外了,为此老爷子也只能恨恨地骂两句“逆子”“混账”。
“不用了,谢谢。”慕如笙道。
“别呀,”晏栩穿上皮衣,发动了机车,像早上那样慢慢跟在她身后,“我没有恶意,就是想和慕老师交个朋友嘛。”
“我不交朋友。”
“人活着怎么能不交朋友呢?不交朋友也行,交个男朋友怎么样?”
“也不需要。”
“哟,那看来慕老师是没有男朋友了,我先领个号,排在第一位,等你想交男朋友的时候,你就有男朋友了。”
“我不想交。”
叁伏天的正午时分,空气中热浪涌动,不见一丝凉风。两旁香樟树郁郁葱葱,树叶纹丝不动,树影也缩到最短,挡不住人行道。
前后满是下课的学生,慕如笙目视前方慢慢朝前走,晏栩流氓似的跟在她身旁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过往的学生老师不由侧目。
“慕老师喜欢吃什么?”
“没有喜欢的。”
“那你今天中午吃什么想好了吗?”
“想好了。”
“哟,看来慕老师和我都是性情中人,哦不对,同道中人,”晏栩笑了笑,“我上学的时候,上午上课想中午吃什么,下午上课想晚上吃什么……慕老师打算中午吃什么呀?”
“紫薯150g,清炒油麦菜200g、红烧牛肉120g、麻辣鳕鱼75g。”
突然,晏栩头嗡嗡疼了两下。
听过这天山神木的“8分24秒”,他对这精确到克的食量心里有了个逼数,所以也没太惊讶,又问:“那你晚上吃什么想好了吗?”
“想好了。”
“吃……”
……吃?
太阳穴越来越痛,胃里酸水上涌,晏栩戴着头盔,视线被高强度塑料熏得雾蒙蒙,眼前的景象模糊成斑驳的色块,隐约间听见慕如笙说了一句什么,但那声音仿佛隔着大海般飘忽不清。
我操?我怎么了?
晏栩控制着机车,想要停下来休息一下,但脚下虚弱无力,双手止不住发抖,反胃感越来越严重,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
咕咚!!!
一瞬间,树梢略微晃动,鸟雀惊飞,空气中浮起灰尘。
拉风的重型机车摔在马路牙子上,晏栩面色灰白,被压在机车下痛苦呻吟。他头晕目眩睁不开眼,只感觉眼前光影朦胧,似乎很多人围住了他,不知谁说了一句:
“叁伏天穿成这样还能不中暑,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