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医说完也不管卫长遥与崔爻二人的脸色,转身向永和帝行了个礼便退下了。
卫长遥这才光明正大地看向崔爻,他今日的唇色没有往日那般红了,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通身的气势没有丝毫减弱,看来确实是拖着病体进宫的。
只是这人看她的眼神却是有些惊讶,似乎没想到受伤的人是她。
卫长遥心中冷笑,有什么好看的,还不是败他和卫语棠所赐吗?丝毫不客气地一个白眼反了回去,对待仇人,她是不会给一个好脸色的。
收到卫长遥的白眼,崔爻倒没有生气,只是突然发现这位崇徽公主,却实不如流言所传那般木讷,反倒狡猾得很。
卫长遥虽气愤崔爻,但她还没忘记今日来的目的,便出言提醒永和帝:“还请父皇将月氏使臣疏勒还有四妹宣来,崇徽好与他们对质。”
永和帝看着执拗的卫长遥,沉声问道:“崇徽你可是想好了,走了这一步你可就没有退路了。”
卫长遥顿了顿,闭眼道:“崇徽不后悔。”
她今天不对质才会后悔,她非得揭出真相不可!
永和帝听了卫长遥的话,又转头看向崔爻,对着他说:“关于和亲一事,你可愿与崇徽对质?”
崔爻看着眼前的父女二人,也已经猜到了现在的局势,昨日清醒后朝堂上发生的事便传遍了京都的大街小巷,他听后不由感叹这崇徽公主倒是找了个好帮手。
他心中知道逃避没有用处,便开口:“臣愿意。”
听了他的话,永和帝才差人去请卫语棠与疏勒。
第9章 、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卫语棠便被请至御书房。
卫长遥细细打量着这位书中的女主。
她上身是一件藕白色交领大襟,下身着一件海棠红的月华裙,身量纤纤,步履缓缓。
少女肤如凝脂,脸型小巧精致,脸颊透着微粉,唇瓣水润,一双水灵灵的大眼欲语还羞,扑面而来的属于江南水乡的温柔小意,像是清晨的一株含苞待放的莲花,虽迟迟未开,但香气早已使得行人驻足久矣。
叫她看一眼心都要酥了。
那其他人呢?
卫长遥悄悄将视线收回,看向永和帝,永和帝正看着体态轻盈的卫语棠,目露欣慰。她瞧着没劲,便将视线转而投向崔爻,只见他身形挺拔地站在一旁,双眼微微阖上,竟是一丝目光未放在在卫语棠身上。
这倒有些反常。莫非这崔爻是怕她为难卫语棠故而做给她看的?如此想着,她便继续盯着崔爻,只见崔爻猛然睁开眼睛,朝她看来,见她还在看他,便挑了挑眉,好像在说怎么还在看他。
卫长遥想起今日数次偷看被抓住,心里顿时一梗,觉得脸有点烧,便又看起了卫语棠。
此时卫语棠已经与崔爻和卫长遥同在一处站着,只见她走上前对着永和帝盈盈一拜,娇软着声音道:“舞阳见过父皇。”
永和帝目光温和,看着性子温顺的卫语棠声音轻柔地说着免礼,他实在是不信卫语棠会做出出格的事情,可是同样他也不信卫长遥当真会不顾念亲情,两人之间定是有什么误会,需得解开才行。因此,他才会答应崇徽叫来几个人对质。
卫长遥还是紧盯着卫语棠。
少女起身之后便转过身子对着崔爻,她向崔爻微微一笑,花瓣一样的唇角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似要甜倒了眼前的人,声音清脆悦耳。
“舞阳见过崔指挥使。”
连身为局外人的卫长遥都感受到了少女内心的雀跃,只是崔爻仍旧那样冷冰冰,不给一丝一毫的反应。
“微臣见过舞阳公主,公主万安。”
少女眼中的希冀慢慢褪去,连原本湿润的唇也渐渐失去血色,讶异于他的冷淡。
崔爻说罢身形一摆,将藏在他身后的卫长遥露了出来,少女似乎没想到这儿还藏着一个人,转过头来要看清楚这是谁,但在看到正脸的一刹那眼睛却微微放大,嘴唇微张,好像见了怪物般,连脸上仅有的一丝血色也褪去,露出了一个惨笑,声音颤抖着问道:“三姐怎的也在此?”
卫长遥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卫语棠不出声。
她似乎在同情她?还有一丝害怕?难不成卫语棠还不知道和亲之人换成了她自己?
卫长遥灵光一闪,想起了原着中女主的贵妃母亲怕有人将和亲目光集中在女主身上,便早早遣女主去了大佛寺祈福,待和亲人选选定之后才叫她回来,眼下似乎女主刚回来?她视线往卫语棠绣鞋上一掠而过。
果然,鞋底还沾有泥土。卫语棠还未回过寝宫,否则,这鞋也该换了才是。
看着面色讶异的女主,卫长遥淡笑着反问:“怎的了,本宫不能在这儿么?”
卫语棠似乎想说什么却突然眼睛一转,禁了声。
卫长遥却不在乎她说不说话,兀自问着话:“四妹这是怎么了,不是祈福祈得好好儿的,为何这般急匆匆的回来?”
听到卫长遥说在寺庙中祈福时,卫语棠想到了在寺庙中相识的俊逸非凡的顾公子,她脸颊微微泛红,一想到母妃要她回来时神色一黯,局促不安地回答:“是母妃要我回来的,我本来还玩儿得好好的,母妃她急匆匆地非要我回来……”
本来,本来她可以跟顾公子相处得更久一点的,眼下,却是见不到了……
听到她说这话,在场三人的面色各异。
永和帝面色沉沉,像是想到了什么,通身的气势一变。
崔爻则是面容更加冷峻,眸色一深,气息微微收敛,将殷红的唇瓣抿得更紧了些,整个人显得更加锋利。
卫长遥眯了眯眼,思索着卫语棠的话。
怕是崔贵妃已经得了消息,才会急急召回卫语棠,可惜,大局已定了。
看见三人面色冷凝,卫语棠有些怕了,她咬咬唇,颤抖着声音问道:“怎么了,是母妃身体有恙了吗?”
看着单纯得犹如一只小白兔的卫语棠,卫长遥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对着卫语棠粲然一笑,放缓了声音说道:“崔贵妃一切都好,只是……”
“只是今日月氏使臣在朝上替他们的王储求娶的公主,正是四妹你啊。”
看着面色霎那之间惨白的卫语棠,卫长遥继续温柔出声:“本宫在这里先恭喜四妹了,日后四妹可就是月氏国的王妃啦。”
卫长遥的声音之中不乏幸灾乐祸,说完她又跑回了崔爻身后,将崔爻推至身前,替她挡刀。
崔爻就这样看着卫长遥“欺负”卫语棠,心中觉得有些讽刺,姑母当日狭恩图报的面孔还历历在目,她神色高傲地要自己设法将和亲之人换掉,以为那样就万事大吉了,却没想到,这崇徽公主是这样一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人。眼下她想要的那些,都已经成了空想了。
永和帝也静静的看着卫语棠,之间见她娇嫩的嘴唇被咬得血色尽失,压着嗓子颤抖着声音说:“不……不可能的,母妃不是说和亲之人不会是我的吗?”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转过身子,走到崔爻身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的,声声如杜鹃啼血:“表哥不是答应过我的吗?不是会做的吗?不是已经与母妃说好了么,为何要言而无信?”
卫长遥也探出头紧紧盯着崔爻的脸,她有些好奇,为何崔爻今日如此平静,丝毫没有狡辩的意思。
只见崔爻抬起了眼帘,他一双如墨的眸子中清清楚楚地倒映着卫语棠神色凄惨的脸。半晌,他才出声:“臣是答应过公主与贵妃,答应的臣已经做过了,臣无愧于心。”
卫语棠神色震惊:“做……过了,是何意?”
卫长遥看着面露疑惑的卫语棠,深知此刻该她发问了。
她一鼓作气,疾步上前,抬手便抓住崔爻的腰带将他往身后一拽,对着卫语棠的脸,疾声厉色道:“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与你母妃让他威胁月氏使臣将和亲人选换成我的事情他做了。”
卫语棠被逼得退后一步,似是不敢相信崔爻做了这事,在她看来,但凡崔爻做了什么事,那便没有不成的。
那么,这次为何……
卫长遥看了她不敢置信的目光便猜出了她的心思,她嗤笑一声再度上前一步:“怎的?还以为有了崔爻便可高枕无忧啦?”
“今儿个我就告诉你,我这条路你行不通,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和亲这事儿,该谁去就谁去。”
三人此时排成一条线,卫语棠与卫长遥两相对峙,而崔爻站在卫长遥身后,他目光落在卫长遥头顶,看着卫长遥逼得卫语棠步步退后,心中有些好笑,这崇徽公主当真是个小豹子,逼得卫语棠溃不成军。
这般境况,即使月氏使臣还没来,永和帝也看得出是怎么一回事了。
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个女儿,他叹了一口气,终归是他错了,自己以为是崇徽设计舞阳,到头来是舞阳伙同别人设计崇徽,这个别人竟还是崇徽未婚夫,甚至他这个做父亲的也掺了一脚,他如何对得起崇徽已故母亲呢?
永和帝闭了闭眼,刚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御书房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第10章 、
御书房外,张德玉圆圆的脸庞皱成一团,他面色为难地看着眼前的崔贵妃,好言好语的规劝着:“贵妃娘娘,不是咱家不让您进去,是陛下他确实下了令,连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
“您这非要闯御书房……不是让咱家难做嘛。”
崔贵妃却是不依,一双凤眼冷冷睨着张德玉:“本宫不信皇上他会处罚本宫,本宫今日非要进这御书房不可。”
她听到朝堂上的消息便立刻叫语棠从大佛寺赶回来,哪知却被截了胡,直接给人带到御书房了,她心中惶恐不已,那件事势必瞒不住了,她如何能不急?皇上是否因此厌弃她?还有她的语棠,莫非真的要远嫁去和亲了么?
一想到女儿要去和亲,崔贵妃痛心不已,心中愈发焦急,看见张德玉在这儿一步不退地守着,她给自的两个宫女使了个眼色。
两个宫女相视一眼,立刻拽住张德玉,崔贵妃趁此机会进到了御书房中。门外的两个宫女见自家娘娘已经进去便松开了手,张德玉这才从两人手中溜出去跑进了御书房。
只是待他进去请罪时永和帝却朝他挥了挥手,他便又退了御书房。
而御书房里的四个人也都转过头来诧异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卫长遥看着这位宠冠后宫的崔贵妃,她身穿一袭正紫色裙裳,皮肤白皙,体态婀娜,一点不像生过卫语棠这么大的孩子的女人,一双凤眼瞧着媚气横生,又因为通身高不可攀气质让人不敢生出亵渎之意,当真是崔老首辅最宠爱的女儿,骄傲清高得很。
崔贵妃一进去,便看见卫长遥正将她的女儿逼得双眼通红,步步后退,而一旁的崔爻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卫长遥,任由她欺负语棠。
她顿时怒气丛生,原本带着媚意的一双凤眼微微一眯,上前抬手对着崔爻就是一巴掌。
“啪。”
崔爻被这一巴掌打得一个趔趄,险些撞到站在他身后的卫长遥。
卫长遥被她这一下给吓到了。
这崔贵妃竟是这样大胆,在天子面前打他的宠臣,如此想着她便转头看看永和帝,只见永和帝此时双眼微沉,神色不明,看不清喜怒。
她又转过头看看挨了一巴掌的崔爻,此时他脸上已经带了个鲜红的巴掌印,嘴角流下了一丝鲜血。
他用手臂抹去嘴角的血丝,抬眼对上了崔贵妃的视线,被墨色晕染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像是一匹恶狼,阴冷又凶狠。
崔贵妃看着眼前凶狠得像是要杀了她的崔爻,心中不屑,一双凤眼挑起,语气散漫又高傲。
“怎的,这是翅膀长硬了?”
“果然,是一匹养不熟的白眼狼。别人勾勾手指头就颠儿颠儿地跟着跑了。”
崔爻却是笑了,原本如玉般光滑白皙的脸颊通红,被打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显得有些狰狞,衬着他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姑母怕是想差了,崔爻可不是什么狼。又何来什么养不熟之说。”
崔贵妃柳眉倒竖,柔媚的的声音响起:“不是狼?”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冷笑一声,补充道:“不是狼,那就是狗,一条谁给吃的便对谁摇尾乞怜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