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了玉阳宫进了寝殿之后,卫长遥才从这巨大的冲击中抽出了一丝心神,想明白了永和帝给了她怎样的一个恩典。
这倒有点像打了一巴掌再给一个甜枣,只不过,这个甜枣她喜欢。
她平稳下呼吸,一双清冷的桃花眼里露出一丝明显地笑意,慢慢地将了一遍,又看了好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将锦帛放下,细心折好。
卫长遥仰着头闭眼想着,这个东西可是好东西,往后谁也不能强迫她嫁人。
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这是她能得到的最大限度的自由了吧。只是这个东西对自己重要之极,要放在哪儿好呢?
她低下头头看向周围,只有光亮整洁的梳妆台还有表面光滑的桌椅,沉稳大气,但没发现可以放东西的地方。
转念一想,床底下是个可以藏东西的地方,她又急急跑到床榻边,抬起被褥将锦帛放下去,又小心翼翼地一层又一层放好床褥,还是不放心,便又跪在床边抬手压了压床单,将浮起的一片整理好平整。
之后她才背靠床沿坐在了地面上,心想可算是放好了。
不过一瞬间就又不确定了,换洗寝具的时候会不会被其他人给弄丢?
想到这儿,她又将锦帛给翻出来,沉思了一会儿。
思来想去想到自己还有一个专门放银票的小箱子,便又将其抬出来将锦帛给放进去,上了锁之后,她才安心洗漱。
出来后,发现窗外月光洒了一地,美极了,她也没有再在意,直接便上了床榻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安稳踏实。
又过了几日,到了三月末。
几场春雨过去,京城内的雪早已不见踪影,天气渐渐暖和起来,空气湿润,沁人心脾,小巷中柳絮飘飞,春光乍泄。
今日天朗气清,微风吹拂,卫长遥便趁着这个难得的好天气来到了宁国公府,来拜见她的外祖父。
宁国公府的人见公主仪仗到了便急急忙忙去请现在的宁国公夫人季氏。
季氏听闻卫长遥来了便急匆匆地出门迎接。
她身穿一身淡紫色的衣裙,头上戴着紫罗兰的头面,皮肤亮白,眸光微亮,浑身上下有一种飒爽英姿的气质,而眼尾的几丝细纹平添了几分温柔。
季氏是老国公爷手下的将军之女,为人和善,她对卫长遥一向是极好的。
两人互相寒暄后,便回了宁国公府。
卫长遥随季氏走到堂屋后来回看了看,没发现宁馨,便看着季氏,温声问道:“舅母,表姐去了哪儿?”
季氏闻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她缓缓出声:“月末了,馨儿去寺里还愿了。”
呆了一小会儿,卫长遥便提议她去看看外祖父老宁国公,转身离去。
她转得太过利落,忽略了身后季氏复杂的目光。
老宁国公的书房内,卫长遥正坐在她外祖父老宁国公的对面。
眼前的老人胡须花白,面上有一些皱纹,一双精神气神十足的眼睛,高鼻梁,看起来有些凶悍。皮肤呈现出一种微棕色,穿着一身缃色衣袍,文绉绉的,但是骨架宽大,身高体壮,又平添几分粗犷的气息。
凶悍却不奸邪,这就是这位老人给人的感觉。
卫长遥看着她的外祖父,只觉得眼前的老人看上去慈祥极了。
她呼吸清浅,对着老人露出一个讨巧的笑来,放缓了声音说:“外祖父,娓娓今日来拜见您了。”
只见对面面容坚毅的老人猛然阖上了那双利眼,叹了一口气之后才沉重地出声道:“外祖父知晓,看到娓娓来这儿,外祖父心里很欣喜。”
他对不起眼前这个小姑娘,更对不起自己多年前就逝去的幼女。
幼女临终前便托他一定要照看好一对孩子,是他无用,差点让娓娓去和亲。
想到这儿,他深深看着卫长遥,眼中含了点儿不甚明显的水意,声音像是钢锯拉扯而出,更加艰涩了些:“是外祖父对不住你啊……”
“当日崔爻同你解除婚约后,我便知晓了皇上的心思。”
“我要宁朔向圣上求娶你,可他以死相逼,不愿意,我执意要他娶你。”
“你舅舅舅母看不了宁朔寻死,他们俩亦对我以死相逼,我实在是……”
卫长遥闻言心下波涛涌起,但面上还是风平浪静,她确实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不可避免地感到有些心口发凉,不过也并未生气。
生死有命,没人天生就该为自己付出,而自己也不应该凭着一点点的亲情去强求别人救她,更何况代价是那人的幸福。
这种事,她不屑。
卫长遥没再开口,她垂下了眼睑,右手手指不断婆娑着袖口,敛眉沉思着。
她竟是忘记了原书里女主就是一大杀器,揽尽了京城好儿郎的芳心。
她的这个朔表哥,温润如玉,君子端方,与她感情也是如同兄妹一般,只是她忘了他也是女主卫语棠的追求者之一。
在原书里,他似乎是对女主一见倾心的。
想到这儿,卫长遥眼睛一沉,停下来手中的动作。
宁朔自然不肯娶她,他虽端方有礼,有君子之德,但也不是个傻的书呆子,娶了她他便娶不了卫语棠,娶了她就是陷卫语棠于险境之中,这点儿利害关系他还是知晓的。
宁朔是舅舅舅母唯一的儿子,自小便体弱多病,他们不舍得宁朔难受。这无可厚非,她只是震惊于宁朔的决心。
他竟然以死相逼。
能为卫语棠做到这个地步,那个气质文弱的朔表哥倒是有些让她吃了一惊。
察觉到自己许久未开口,而面前的老人原本稍显狠厉的一双眼睛此刻慈祥和蔼地看着自己,神态动作有时还带着一丝丝小心翼翼的呵护愧疚之意。
卫长遥心口泛酸,她何德何能让老人如此待她。
她抬起眼睛,直视着老人,佯装不在意地糯糯发声:“所以这就是外祖父追着舅舅打的原因吗?”
“外祖父也真是的,舅舅都已袭爵,您还追着他打,他不要面子的嘛。”
只见老人听着这话,眼睛一抬,一时之间竟有些愣住了,他当时只觉得心寒与气愤,忘记了这件事情。现在娓娓这么一提醒,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儿。
卫长遥见老人转过了这个弯儿,便再接再厉地开导着老人:“外祖父莫要再那般了,如今父皇已经下了圣旨了,不必我去和亲,外祖父也莫要再置气了。”
“伤了一家和气就不好了。”
说罢,卫长遥替老人斟了一杯茶水。
而老人显然也想到了,只是还是心里存着些怒气,良久后,老人才沉沉叹了口气。
卫长遥见状,安下了一颗心。
她最担忧的便是老人还有卫长陵这两个对她最好的了,他们能好她才放心。
卫长遥没有在宁国公府逗留,只是用了午膳便离去了。
毕竟她还有事要做,男主顾廷舟可是要真正回京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现在才回来~
本来昨晚就发这章的,但是写的稿子没了,都要气死了……
所以就今天早上发了
谢谢小可爱们的支持,爱你们呦!
求收藏!
第37章 、邀约
卫长遥一边想着如何防范顾廷舟一边往回走,却不想,早有人在玉阳宫内翘首以盼地等着自己。
一个时辰前,玉阳宫内的一等宫女折枝正领着几个小宫女兢兢业业地修整后院的小花园。
她穿着一身鲜绿色袄裙,面容素净,气质淡雅,指着一束花枝儿对着小宫女温和道:“依兰,修修这树花,一个冬天没管,长得乱糟糟的。”
这春天来了,玉阳宫里也该添点儿生气,触景生情,公主若是看了心情也会好些。
只见那小宫女露出一个明媚地笑来,口中脆生生地答应:“是,折枝姐姐。”
说完话一双手便灵巧地动了起来,细细簌簌间,被剪断的枝桠掉落在青砖地上,而那原本野蛮生长的花树也变得灵秀了许多。
折枝见状,抿唇微笑,露出了一双梨涡,之后便利落地转身去指挥其他人。
宫女太监们穿梭在后院内,人影流转。
一时之间,这原本安静的玉阳宫内竟是热闹了起来。
还未修剪到一半,便有小太监急匆匆地来找折枝。
“折、折枝姐姐,有人来咱们玉阳宫了!”
折枝原本在后院的小花园内蹲着修减花朵,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她起身将剪刀递给一旁的小宫女,随后看向气喘吁吁的小太监:“哪位主子?可有讲是为何而来的?”
小太监上气不接下气,听着这话反应了一瞬,才继续道:“是、是舞阳公主!”
折枝闻言怔愣一瞬,反应过来后再确认道:“舞阳公主?!”
小太监重重点头。
折枝这才相信,撂下一句“你们先做着”便领了几个二等宫女匆匆往前院赶去。
心里忐忑不安,在这个和亲的节骨眼儿上,舞阳公主来玉阳宫又是何意
只几息时间,折枝便赶到了前殿。
只见舞阳公主正站在院里的一棵桃树下,远远望着这道小路。
折枝见状连忙低下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卫语棠面前,矮身行礼,低着头口中恭敬道:“奴婢给四公主请安。”
卫语棠看着折枝的头顶未出声言语,她实在没想到玉阳宫是这样的景象。
树影寂寂,人影寥寥,凄凄惨惨戚戚。
院里虽然生气勃勃,却没多少人气儿,有些阴凉。
还有那些屋檐、柱子,原本的朱红色都已经掉落斑驳,灰扑扑的一片,显得残旧不堪。
再看这宫女,看言行举止还有谈吐应当算是一等宫女,可这穿的戴的服饰,都已经是宫里几年以前时兴的款式……
就是她在崔府时,也不会住着样的院子,更何况进了宫后,她的东西便一应是最好的,所用的所见的无一不玲珑精巧,奢华金贵。
现在她才知晓她的这位三姐姐过的是怎样的日子,一种原来如此的感叹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