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遥手指微动几下,心中有些心动,可转念又冒出了疑问:“可她在别人眼中是‘男子’啊……”
永和帝点了点头,随即继续开口:“李家嫡长子不日便会回到家中袭爵,二公子会恢复身份。”
卫长遥有些好奇:”父皇为何知晓?”
永和帝:“他们不会犯欺君之罪。”
卫长遥:“……”
难怪永和帝对李家会如此放心。
李家人丁单薄,一个继承人是女子不能袭爵,另一个体弱多病不懂谋略。
比起如日中天的顾家,李家的确更让人放心。
听过永和帝的话,她心中放松了些:“那李二公子何时才能进京,会不会赶不上?”
永和帝笑了笑才道:“他随李大人回京述职,不日便会进京。”
“这下你可安下心了。”
卫长遥心下一松,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眉目松懈下来,低身向永和帝道谢:“重徽多谢父皇费心。”
永和帝则是闭着眼睛摆了摆手。
解决了问题,卫长遥没再多留,很快便告辞回到了自己营帐中。
她在柳意的带领下走到了素金所在的营帐。
掀开门帘进去便是浓重的药味,放眼看去营帐内乱糟糟的一片,一个照看的人都没有。
视线移到素金身上,只见她平躺在床榻上,面色苍白,眼下一片青黑,在她榻边放了一张小几,上面被药粉堆得满满当当,卫长遥看着叹了一口气,心中更加酸涩。
听到有人叹息,素金原本闭着的眼睛渐渐睁开,见到是卫长遥,她高兴得忘记了自己的伤,立马便要爬起来。
卫长遥见状伸手将她按在了榻上,垂着眸子温声叮嘱道:“身上有伤,便先躺着吧。”
素金依言乖乖躺好,看着面色红润的卫长遥:“殿下可有受伤?”
卫长遥对着她笑了笑,温和说:“并未受伤。”
素金放心地点了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犹豫一瞬才开口:“殿下可有见到崔大人?”
“他听闻您遇刺后便急匆匆地骑马走了……殿下可有碰到崔大人?”
卫长遥一时滞住,隔了好一会儿才缓声道:“……见到了,是他、救的我。”
素金闻言眼睛都亮了,言语中满是庆幸:“还好,崔大人去找殿下了。”
卫长遥听着垂了垂眼睫,低声回应:“……嗯。”
幸亏他去找自己了,否则她应该早都断了气了。
不过,他应该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对他那么说。
不过她心中并无多少感受,只是觉得有些愧疚,还有就是荒谬。
说不出别的,只是觉得世事难料罢了。
看着素金略显疲惫的眸子,卫长遥沉默一瞬,温和开口:“你快歇一歇,好好养伤,我便先离开了。”
素金抬头仰望着她,闻声嘴边露出一个明显的笑,开心道:“嗯!奴婢要赶快养好身子,早日回去侍候殿下!”
卫长遥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替她掖了掖被子之后才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才偏头对着身后的柳意道:“你留下来照顾素金,我那儿还有其他人,你便安心待在这儿。”
说罢,她便提步回了自己的营帐。
郊外的夜晚总是不得安静的,虫鸣声不绝于耳,崔爻站在帐前看了眼浓重的夜色之后才回去。
踏进帐中的一瞬间,便察觉到多了一个人。
视线一移,只见秦天趴在桌上睡得正香。
他没作声,反倒站在一边慢慢脱起了脏成一团的衣物。
等到只剩下寝衣之时,秦天才醒来。
揉了揉眼睛,见到崔爻已然回来,他笑着打趣:“如何,可是英雄救美了?”
崔爻敛了敛眉,没作声。
秦天看出来他不想说话,砸了砸嘴,才背着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行吧,不打搅你的好心情了。”
崔爻听这话,手下动作不变,等到秦天出去之后,他垂着眸子缓缓停下来脱衣服的动作。
他并非心中不难受,只是一向心思藏得深,不愿表露人前罢了。
今日在卫长遥面前,他已经用了极大的勇气,他求她给他一个机会,像她道歉,认错,承诺。
可她还是不愿,且好像厌恶得很,隐隐有种避他唯恐不及的模样。
想到她毫无感情的声线还有带着冷淡与厌恶的眼光,皱着眉头躲开他的手,一步步后退踢他打他、淡漠地说“不需要”。
他心中不自觉地又泛起疼痛,将自己沉浸在那种情绪里,像是自虐一样的,一遍又一遍。
闭着眼睛将她说过的话一句一句在心中重复,任由着那种厌弃自己的情绪在心中肆虐。
其实也不算疼,比起没有她,这点疼也算不了什么。
恍然,他想起了她说的一些话。
“卫语棠对我说你心悦我……”
“你以为我真的没去和亲吗……”
……
崔爻眼神渐渐凝住,恍惚间自己似乎错过了一些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来晚了,对不起>人<
只是给小崔弄个情敌哈哈哈,你们想像力也太好了~
第92章 、
暖黄的烛光落在他脸上也挡不住面上若雪的寒意,他坐在椅子上渐渐出神,放在膝头的手渐渐握紧,那些被他曾经怀疑过的一些事情渐渐浮上心头,连呼吸都微微拉长。
殿下她身处皇宫,不常出来,亦没有什么通天的能力,为何会那么巧,偏偏她就知晓疏勒那儿会有他与匈奴二王子的书信?
且还一击即中。
还有她对顾廷舟的态度……
崔爻垂了垂眸子,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了他设计让她知晓张映易与卫语棠见面之时。
当时她也像是早就知晓,没有半分的惊讶……
诸如此类的细节太多,又太隐秘巧合,就连他也无法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总觉得,她有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就是解开他疑惑的钥匙。
他想去问清楚,可心中总觉得在那扇门背后不是他走向她的道路,而是分开两人的一条天堑。
心间像是关了一头凶兽一般,时时刻刻的怒吼呜咽,隐隐不甘却又隐隐不安。
人总是这样,在接近一个苦求已久的答案时仓皇不安,踌躇不前。甚至萌生出想要退却的心思来。
他放开了攥成拳的手掌,转而握住了身侧墨色的扶手,眼中的浓重眸色仿若水墨一般铺陈开来。
他不是一个犹豫的人,既做好了决定便是必须要做到最后的。
她是他认定的人,这辈子也只能当他一人的殿下,他断不会放手。
即便遍体鳞伤,他也要用尽手段留住她。
他自出生就没尝过什么甜,更不会有人教他什么是冷,什么是热。
小小的年纪为了一口已经发黑的馒头同比他大了许多的乞丐打架,即便被打得鼻青脸肿他也留住了那口吃的。
少年时为了识字更是受尽白眼和苦楚,他也坚持到了最后。
老人说运气不好的人并非不得上天眷顾,而是运气都被集中了起来,等到有一天,上天会还给那人。
崔爻以前不信,可现在他有时在想,也许这是真的。
上天将他一生的运气都积攒在了一起,让他能够等到她。这个让他心间发热发烫,一想起来便觉得人间值得的一个人。
眼下他所求也只是一个她,往后的时光他也只求让她身体康健这一条。
就当他太过贪心,他可以用下辈子来偿还。想来,上天会如他得意……
至于别的,他都会给她双手奉上。
原以为这些只要他慢慢来,都会等到,可还是他不够小心,竟上了她的套……
一阵微凉的风轻轻拂过,帐篷发出轻声,房内的灯火晃了一晃,照在崔爻脸上的光也跟着晃了晃,可青年的眼神还是那般沉静,连撇都没撇一下。
心间像是裂开了一道缝,呼呼啦啦地往里灌着冷风。
她现在定是不想见他,以后还会处处躲着他。
谁叫他没忍住呢。
唇边渐渐生出了一抹凄凉的笑,可霎时便又退得干干净净,眉目间重新染上风霜。
或许他不是上了殿下的当,而是上了卫语棠的当。
——那个为了顾廷舟要死要活,对他说着一些云里雾里的话的卫语棠。
青年缓缓自椅背上坐起,挺直的脊背在帐篷上投下一道墨色的直线,脸颊冷白,鼻梁挺直,清冷俊秀。
沉沉望着一处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后,他突然抬手自身侧抽出了那柄长刀。
雪白锋利的刀光闪过眼前,撩起一缕发丝,他面色平静无波,抿着唇敛着眉目用布巾擦拭着长刀。
卫语棠不知打的什么主意,或是如她所言那般纯粹想他求而不得,但他总觉得,不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