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蛮可以进行水遁,石鸦魔可以隐身,按理说他俩逃跑是最安全最轻松的。但现在为了队友,他们却肩负起了最危险的职责。
“我们会吸引敌人注意,所以你们逃跑时,非必要不要使用灵气,以免被对方察觉到位置。”
两人点头。
苏蛮又道:“等绕到山脊后,再返回山谷逃离,这样可以隐瞒传送阵位置。给啾啾他们留退路。”
“嗯。”
“虽说追捕我们的人不会太强,可实力依旧远在我们之上,不容小觑。行事千万要小心。”
“知道了。”
几人应声,面色凝重。
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恶战,难度大概远超他们以往经历的每一次秘境。他们必须要拿出十二分的谨慎来应对。
玄铁山中罡风冰凉,章闻古叹了口气,正直的眉眼里揉进了担忧。
“就不知道钟师妹他们现在如何了。”
钟师妹现在正与她的小钟师兄站在阵法最边缘,安安静静。
万事俱备,只欠开阵。
她拉紧了少年的手。
最后几息时间了。
必须要谨慎。
她盯着那片虚空。
片刻后,突然咔擦一声,一道天雷横空降世!
紧接着,整个世界开始晃动。天空从被雷光劈开的缝隙处一点点剥落,大地也一块块在崩裂坍塌。
脚下剧烈的震颤中,金光一点点浮现,凝聚成一个圆形,散发出灿灿光芒。
出口。
只要走进去就能见到小钟师兄的本体了。
啾啾不自觉屏住呼吸,将少年拉得更紧,顿了顿,抬步站到金光之中。
接下来——
便是争分夺秒!
“水门!开!”
随着一声娇喝,地上陡然浮现出一滩水痕,像是花瓶打碎在这里。然而水痕下方却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沼泽,苏蛮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滩水,在沼泽上平滑的快速移动。
只要有水的地方,她就能迅速漂行。
然而队友却没有她这样灵活,就在刚刚一瞬间,已经有无数刀光剑影往他们这边招呼过来。
“净水桎梏!”
沼泽上那摊正在漂行的水突然涌动一下,激起小小的水花。空中立刻浮现出三条水做的细链,朝敌人挥舞过去。
水链并不厉害,也没什么杀伤力,但是很烦人,即便被切开了,也会重新聚拢。
抽刀断水水更流。
足以拖慢敌人的脚步。
借着苏蛮争取来的一点时间,青年发疯似的往前奔驰。
狂风呼呼的擦着耳畔往后流动。
他头也不回。
章闻古唯一需要做的便是逃跑,这时候最忌讳的便是逞能和拎不清,绝对不能插手任何战斗,哪怕队友处于下风。
——这是之前说好的。
青年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若是不遵守规则,反而可能会拖垮整个队伍。
他没命的往前冲,只觉得两条腿都快变成不是自己的了,脚踩着的是什么也感受不到。极度的紧张和死亡的阴影下,没过一会儿呼吸就变了节奏,短促焦急。
跑。
跑。
疯狂往前跑。
兵刃交锋声自身后响起,青年大张着嘴。如果不这样,他就喘不过气来。凉飕飕的空气呛在气管中,整个脑袋都很热,那种憋出来的热气,又胀又痛,甚至一路胀到了喉咙。
上次这样跑是什么时候来着?
单纯的体力消耗的跑,好像是……青年肺腑灼烧着,断断续续的想——好像是修仙以前的事了。
十里地要跑过去可不是容易的事,即便是身体素质强于凡人的修士,在这种永远冲刺的极端消耗下,也会感到吃力疲惫。
豆大的汗水顺着鼻翼滑下来。
青年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眼睛里都漫上了黑暗。不行了,真的不行了,连身体是轻是重都不知道了,青年甚至思绪混沌,大脑一片放空,只有偶尔被荆棘擦过身体,割破皮肤,才似乎有一片清明,可很快又消失不见。
到最后,就算张着嘴也不能呼吸,全身上下都在痛,关节软绵绵的,只想倒在地上好好瘫一会儿。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就在世界爬满黑暗的时候,昏沉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了一点点的光芒。
传送阵?
像是被激励了,他猛地一惊,连滚带爬的冲进去!
……
章闻古是第二个逃出生天的,第一个是云泽,他状态比他好了太多。
接下来是石鸦魔。
戴着围巾的男人是从传送阵里摔出来的,一脸的血,甚至没顾得上和他们嘀嘀咕咕一些他们听不懂的东西,坐在那里懵逼。
“苏蛮呢?”
章闻古心里一沉,苏蛮是与他一道的,负责保护他,可现在已经过去很久了,她还没出现。
几人都望向阵法,不住吞咽,冷汗涔涔,章闻古犹甚。
他在逃跑时似乎听见了苏蛮和敌人交锋的声音,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众人全部紧张地陷入沉默,心跳如雷,章闻古抵着牙关的舌尖都在发麻。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过了好半天,传送阵再次有了动静,美貌的媚修终于伤痕累累地出现在几人面前,一扫往日“头可断血可流形象不可乱”的自信,一身狼狈。
刚一出现便被青年一把抱住,甚至顾不得男女有别,看起来像是要哭了。
苏蛮一愣。
正道门派的弟子,一直以来被门派保护的很好,不像他们早早与黑暗接触,摸爬滚打。真正算起来,二十岁出头的章闻古,虽然一身严肃清高,实际上就是个没怎么吃过苦头,没怎么下过凡的小年轻。
这恐怕是他有史以来,经历过的最严重的危机,生死存亡命悬一线。
也不怪他会有这样的反应。
苏蛮笑了。
“我没事。”她拍拍他,也看看其他人,“你们都没事吧?”
石鸦魔已经修整好了,扬着一脸冷笑:“哼,区区蝼蚁,怎能伤得了我这即将决断他们罪恶之人。”
大哥,你先擦擦你脸上的血吧。
苏蛮假笑。
几个人情况基本还好,就石鸦魔受伤重一些。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天际。浮岛上的紫霄山此刻距离他们已经很远,光芒万丈,紫气漫天。
只有他们知道,那里面正刀光剑影,一片动乱。
……
啾啾解开阵眼时,指尖一直在颤抖,胸口像是有股寒风肆虐,将那岩浆吹得沸腾,撩起滚滚的浓烟。
这一路走来,遇到过许多事情。
有悲痛的,有惨烈的,小姑娘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情绪,冷静自持。
难得有情绪,也是她浑浑噩噩发疯的时候。
但她却从未如此清醒的愤怒过。那种愤怒像鞭子一样抽在她心上,骤缩着,刺刺地疼。
她终于知道小钟师兄为什么总是头疼,总是郁躁,总是不高兴了。
——因为离魂阵。
用来剥离不愿脱离□□的生魂,极其霸道,什么神识被抽出,什么魔气冲撞,都比不上这离魂阵的痛苦。
生魂被硬生生剥开。
锋利到剜骨钻心。
仿佛扒皮抽筋,一遍遍重复,又在最痛楚的时候,兜头一盆盐水。
残忍到不可置信。
哪怕是修士,在这阵中也难以撑过三日。
而他忍受了百年。
百年。
等于多少个三日。
少女气到想杀人。
此时所有线索都指明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