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忙提醒道:“姑娘,大方点啊,人家可是伤者。”然见她碰了钉子,烟儿背地里暗笑。
白玉回眸嗔了烟儿一眼,烟儿住口,背地里却吐吐舌头。
白玉再望向清音,美眸已无方才的和颜悦色,她冷冷一笑:“你这话不仅侮辱了奴家,也侮辱了坊中的众多姐妹,舞姬卖艺不卖身,靠着本事自力更生,像你这种依附家族而活的千金小姐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清音脸色微微一变,而后别开了脸,似不屑与她分辩。说不过她就缄默,白玉更气了,不由嘴角也划过一丝讽刺:“听九娘说,你还和男人私奔,这是千金小姐做的事?”
清音脸眉目间那一抹烈气顷刻间消逝无踪,只流露出一抹痛苦忧悒。
白玉淡淡瞥了眼她惨白的脸,冷笑:“你不是一直嚷着要死要活么?奴家就成全你,烟儿,把三尺白绫拿来,给她吊,吊死了奴家给她收尸,白白浪费奴家三百两银子,还得给你买棺材。奴家前世遭了什么孽,今生让奴家遇见你这坑钱的冤家。”白玉说完没好气地嗔了她一眼,扭着腰肢离去。
烟儿跟在她后头,诧异道:“姑娘啊,真让她吊啊?”她方才也只是说说而已啊,再怎么样那也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啊。
两人出了房间,白玉才气闷道:“这丫头嘴巴厉害得很,我到看看她有没有本事真吊。”刚说完,眸色凝了凝,小声道:“找人看着她,莫真让她吊死了。”
“姑娘,你嘴硬心软啊。”烟儿笑嘻嘻道。
白玉脸微热,瞪了她一眼:“我只是心疼我那三百两银子,还没从她身上讨回来呢。”
讨?怎讨?烟儿撇了撇嘴,不信这么一个心高气傲,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小姐能有什么用处?
哎,不过还是希望她真有点用处吧,否则她家姑娘花了钱,还得受她冷言冷语,真是得不偿失呢。烟儿想。
当今天子与后宫嫔妃行幸曲江,今夜在曲江南苑大设夜筵,与民同乐。
才刚刚入夜,曲江湖畔已是一派笙管齐鸣,火树银花,歌舞娇娘迷乱人眼的豪盛景象白玉其实不大喜欢人烟凑集的地方,只因她听说,此次天子行幸,大多朝廷官员随侍,那自然就少不了那翰林院掌院,所以白玉抱着侥幸心理,看能否与意中人来个偶遇。
“姑娘,轿子准备了。”
烟儿回房复命,见白玉坐在妆台前,已然打扮好,着一身镂金丝牡丹花纹薄罗裙,挽着宫髻,斜插三支碧玉簪子,端得妩媚艳丽。
白玉笑着向烟儿伸出一只涂着艳丽丹蔻的柔荑,烟儿见她又做作上,连忙嘻嘻笑着上前扶着她。
“记得派人盯着那寻死觅活的丫头,免得我们回来却是死尸一具了。”白玉提醒道。
“放心吧,有人盯着呢,看守的丫鬟说,那位小姐自姑娘离去后,就一直坐在床上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送进去的晚膳她却吃了,我想,她应该没有寻死的念头了吧。”
白玉点点头。
白玉和烟儿坐着轿子来到曲江湖畔,一下轿子果是灯火辉煌,香尘滚滚,锦绣迷目,到处都是二八的佳人,富贵的公子。
白玉走在画桥上,四下张望。
只见她纤腰款摆,勾勒出妖娆婀娜的身姿,手摇着柄湘妃金扇半遮娇容,美眸中秋波潋潋,虽未向经过的男子眉目送情,却已撩得他们眼里痴迷,手脚酥麻。
“姑娘,你在找人吗?”烟儿陪着她无目的闲逛着,有些不耐烦了。
白玉刚待回话,便见前方人群中,一名男子背对着她前行,远看着,宽肩窄腰,尽显玉骨神姿。
万事果然逃不出一巧字。
白玉将湘妃金扇猛地塞到烟儿手中,自己却抬起手理了理云鬓,整了整罗衫后,对着烟儿道:“你自己去玩吧,我有要紧的事去办。”
“哎,姑娘!姑娘……”烟儿气得直跺脚,她有什么正经事做?分明要去做招蜂引蝶的浪花了。
男女混杂处,不经意间相撞,发出娇呼,引来男子的失措。
佳人柳腰折转,不出意外地,倒在男人的怀中。
白玉微微侧转头,声音柔媚道:“大……”
白玉笑容凝滞,腰间绣帕儿着地,她的大人怎么换了副面孔?
白玉直挺挺倒在陌生男子的怀中,
“姑娘没事吧?”男子开口问话,眸中闪过惊艳之色。
白玉见那男子目若朗星,鼻如悬胆,倒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富贵公子哥,恢复了妩媚姿态,掐起柔媚的嗓音来:“奴家没事,若不是公子出手相助,只怕奴家真要当众出丑了。多谢公子。”
“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那男子搂着她纤细的腰肢,眸中闪过一簇火苗。
他的手不大安分,白玉黛眉刚蹙起,便听到一道清润温和的声音传来:“白玉姑娘?”
白玉寻声看去,却见沈墨就在她不远处,一袭箭袖白袍,长发高高束起,笼着玉冠,长身玉立,挺拔如竹。
白玉心狠狠一跳,仿佛有一头小鹿朝她心口乱撞,她立刻从陌生男子的怀中挣脱出来,含情脉脉地望向沈墨,浅笑道:“大人,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好巧啊。”
沈墨微颔首,视线扫向一旁的男子,眉目间笑意浅浅,声音温润道:“白玉姑娘与友人一同出来游玩?”
他的脸上并无拈酸吃醋之色,白玉却急于作解释:“奴家是一人来的,只不过方才人群拥挤,不小心撞了这位公子,险些摔倒,又被这位公子扶住,才免了出丑。”
“可伤着?”沈墨温声道,语露关心。
白玉不觉款步上前离他稍近,心跳有些加速,试探性地问:“奴家无碍,多谢大人关心。大人也是独自一人前来游玩?亦或是佳人作伴?”
沈墨目光专注于她身上,脸上依旧挂着如沐春风的笑容:“自是独自一人。”
“大人不觉寂寞么?”白玉莞尔一笑,笑中微露揶揄。
白玉旁若无人地与沈墨打情骂俏,被她凉在一旁的公子有些尴尬,却又不好插嘴,幸在此时,听得“公子!”一声,一丫鬟不知从哪旮旯里突然冒出来,直接挡在沈墨面前,阻断了白玉的热切目光。
白玉眸凝寒光,射向那丫鬟,那丫鬟呆憨,恍若未知,只心一心在她家公子身上:“公子啊,奴婢可算找到你了,老爷他在亭子里正等着您过去呢。”
公子尴尬地咳嗽了下,对着那丫鬟道:“知道了。”又转身向白玉礼貌的作了一揖,“姑娘,在下还有事先走了,希望有缘能够再见。”
“公子慢走。”白玉笑盈盈道,虽叫他慢走,语气却迫不及待赶人似的。
公子心中失落,郁闷地睇了沈墨一眼,随着侍儿离去。
目送那公子消失后,白玉回眸望向沈墨:“大人,您还没回答奴家,这几日你不寂寞吗?”白玉神色间不觉带了抹嗔意,若不是此番偶遇,他准备何时来找她?
如果她不主动,他是否一辈子都不找她?
沈墨其实还真未动过找她的心思,甚至根本不曾想起过她,这几日他公务繁忙,根本无暇顾及别的,又何谈寂寞一说?
沈墨将方才经风吹到他脚下的绣帕捡起,递到白玉面前,白玉不满意他转开话题,面露埋怨,伸出一只嫩葱纤手从他手中接过绣帕儿,指尖相碰,沈墨忽然握住她的纤纤玉指。
在白玉的错愕下,他倾身上前,附耳低语:“我如果说寂寞,今夜你会陪我么?”手温柔抚摩着她的手,他眸光沉沉似这撩人夜色。
这女人有攀高之心,他不是不知晓,本待不回应她的期待,却莫名地很想看看,她接下来又要如何勾引他。
或许他今夜是有些无聊了。
白玉心头的怨气顷刻间烟消云散,面颊晕红,羞答答的缩回了手,绞着绣帕儿,吴侬软语:“那大人现在是准备回府?还是打算随处逛逛?”默认了他的请求。
“前方有座燕子楼,视野广阔,可以将京都夜景尽收眼底,又甚是清静,白玉可愿陪我同去?”沈墨伸手做出邀请。
白玉将柔荑搭在他温润的手掌中,嫣然一笑,樱唇微绽:“好。”
第7章 夜黑风高。
月色如银,洒下清辉,温风似酒,迎面吹来,令人感觉微微的醺意。
白玉与沈墨远离了热闹的人群,走了一条僻静昏暗的小路。
白玉越走越贴近沈墨,最后半个身子都几乎地偎进了他怀中,“大人,奴家走得有些累了,前面有块太湖石,不如我们去休息一下吧?”白玉纤指往前方一点,声音软媚道。
沈墨指尖微滞,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顺势搂住她的细腰,只是轻轻地碰着,却不会让人感觉唐突。
沈墨视线顺着她的方向看去。
她指的那个地方十分隐秘幽暗,就算两人在此做些什么,也不会被人发现。沈墨唇角微扬,似乎带着些许兴味,“好,白玉纤纤弱质,是我未考虑周全,让你走了如此长的路。”
两人来到太湖石旁,沈墨轻轻扶着她坐下,白玉美眸中闪过一抹狡黠,双手勾住他的脖子,沈墨顺着势,俯身而上,将人压在了那平坦光滑的太湖石上。
薄纱下起伏的酥‘胸充满着致命的诱惑,只是入了沈墨的眼中,却如同美丽的娇花,只可供人欣赏,不可亵玩。
白玉娇声轻唤,“大人……”
“嗯?”沈墨扬眉回应,他的呼吸平稳,并不曾紊乱,染着笑意的眼眸,如春水般柔和。
白玉心怀不甘,自己都如此引诱他,他竟然还是如此从容自若,不为所动。
太湖石畔长着几棵桃花,春风起,桃花纷纷飘落,瞬间撒了两人一身,彼时月光满地,两人仿若身处一片香雪海,令人心驰神荡。一根细枝似不堪那一簇簇桃花的压迫,折下了腰。
白玉伸手柔荑折下它,于胸前把玩,染着艳红蔻丹的纤指拈着桃花,却故意滑过他紧致结实的胸膛,眼波斜溜,微笑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奴家觉得这句诗是十分有道理的。”
娇滴滴的声音在他耳边厮磨,心口仿佛被羽毛抚过,微微的痒。
沈墨眸色一沉,修长的手试探着抚向她的纤细楚腰,尽管隔着薄纱,也能感受到那令人血脉偾张的滑软肌肤。
沈墨面带微笑,意有所指:“只怕折坏了这花,如何是好?”
白玉唇微弯,凑近他耳边,细语呢喃道:“这花自然禁不住粗鲁之辈。但是,大人如此温柔,若是由大人来折,自是折坏不了。”
沈墨之前结交的女子虽为风月场中女子,却大多知书达礼,有些许清高之气,未有如白玉这般妩媚放浪,敢如此大胆勾引他的。他不是于女色上放纵的人,虽将那些歌舞场中的女子视为红颜知己,却从不涉及情-欲。
她是第一个他尝试着邀请共度良宵的人,但结果是,兴致不大。
女人与男人做那种事真的会得到快乐么?
沈墨其实也很想体会一番,沈墨目光沉沉地凝望着她,“白玉,你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
白玉没大理解他这句话,只是他的眼神让她心口有些发热,再也顾不得细细揣摩其中的意味,沈墨视线转移到她的唇上,温热的指腹在上面轻轻摩挲。
她唇若樱桃,红艳欲滴,令人不由想咬上一口,看是不是香甜的口感。
白玉察觉他有亲吻她的意向,闭眼轻启檀口,沈墨止了笑意,眸光一沉,正欲亲吻她,身后忽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两人神色一变,沈墨首先回过神来,神色似暗藏着一丝遗憾,他扶起白玉,温柔体贴地为她理了理微乱的薄衫,修长而美的手指划过她的肌肤时,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留恋。然而,他俊美异常的脸却是一派的从容淡定。
白玉眸中飘过一丝幽怨,她倒要看看,是哪个挨千刀的短命鬼坏了她的好事。
“沈兄,没想到能在这遇见你。”柳文乍看清前方人的面容,心中不由有些激动,而心中那抹淡淡愁绪,不知为何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只沉浸在与他重逢的喜悦中。
“是柳弟啊。”沈墨语气自然且亲切。
柳文笑着正要迎上前,却在看到他身旁娇媚的女子时,笑容滞住,顿住了脚步。
白玉看了眼来人,又看了眼沈墨。
沈墨微笑凝视着柳文,像是挺高兴见到他一般,
白玉心里不大痛快,她打量了眼前这斯文秀丽的柳公子,忽然眯了眯美眸,又把他从头至尾打量了一遍,心中危机感毕现。
“这位公子很是文质彬彬啊,一看便知是与沈郎一路的。”白玉说着刻意挨近沈墨身旁,捏了捏他的袍袖,撒娇似的,腻声道:“既是沈郎的朋友,不知沈郎可否为奴家介绍下?下次相见也好彼此寒暄问候。”
沈郎?这女人称呼换得倒是快,沈墨没有选择拂她的面子,而是用仅情人间才有的举动,亲昵地搂着她的腰身,迎合着她,“白玉,这是我前天刚认识的朋友,柳文。”目光又转向柳文,微笑道:“柳弟,这是白玉。”
柳文微微点头,算作回应。白玉那妩媚轻浮的姿态让她心中有些鄙夷,这女子一看表是以色事人的那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