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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颤了颤眸子,不知为何,忽地有些不敢对上傅昀视线。
    莫名其妙地心虚。
    夜色很深,似浓郁得化不开,四处寂静无声。
    傅昀站得离床榻稍远,若离得近些,许是周韫就能闻到他身上隐隐传来的血腥味。
    沈青秋将消息传给他的时候,他亲自去确认了一番。
    怕不过又是空欢喜一场。
    可最终的确如沈青秋所说那般,这次死的的确是傅巯。
    只不过……
    傅昀深深地垂眸看了周韫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他没说的是,沈青秋的模样可不大好。
    他去沈府时,沈青秋半倚躺在床上,脸上血迹模糊,傅昀眼力甚好,沈青秋脸颊边缘被刀生生划开的痕迹存留在上方。
    在地上,傅巯身子倒在一旁,胸口插着一把匕首,入骨三分,甚深。
    血迹顺着伤口,流了一地,满屋的血腥味。
    而傅巯脸上仿若有丝惊讶,但更多的却是轻讽。
    烛光点亮房间,沈青秋半跪在地,上半身靠在床上,一双手皆是血,指节轻抖着。
    他沙哑着声,木然地看向傅昀:
    “殿下……怎亲自来了?”
    傅昀拧紧眉心。
    他查过沈青秋的身世,自然知晓傅巯对沈青秋的恩情。
    见此一幕,傅昀有些心惊,却也不由得生了狐疑。
    沈青秋为何背叛傅巯,转而帮他?
    竹铯跪在一旁,不住擦着眼泪。
    傅昀心中疑惑甚多,可对上沈青秋视线那刹那,却最终什么都没问。
    他弯下身子,沉声问:
    “本王替你请太医。”
    沈青秋却摇头,苦涩地勾了勾唇:“不必了。”
    话虽对傅昀说着,视线却落在一旁倒在地上的傅巯身上,他脸上伤口已停住流血,却依旧叫人触目惊心。
    竹铯在听见他的话后,倏地抬头,不可置信道:
    “大人!”
    沈青秋没理会他,只紧紧攥着衣袖,他突兀咳嗽起来,似要将半条命咳废了一般,身子不住地颤,脸色潮红。
    他额角青筋暴起,眼底殷红,只看他这副模样,就可猜到他如今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傅昀眸色顿时生变:“李安!去请太医!”
    他身后一紧身侍卫,拱手忙退下。
    沈青秋似要开口阻拦,可不待他说话,却又是一阵咳嗽。
    竹铯忙过去扶着他,替他顺了口气。
    傅昀锁眉,走近他,冷声质问:
    “沈大人这是作甚?自残吗?”
    沈青秋牵强地扯了下嘴角,他忽然对上傅昀的视线,下了逐客令:“殿下,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府了。”
    傅昀眯起眸子看向他。
    沈青秋帮过他数次,可对他态度却不冷不热,完全没有投诚的意思。
    傅昀静默片刻,移开视线:
    “尸体,本王要带走。”
    却不想沈青秋拧起眉,压着咳嗽,冷淡道:
    “太子傅巯早被葬进皇陵,如今倒在这儿的,不过是夜袭沈府的一介贼人罢了,不劳殿下插手了。”
    冷冷清清的一句话,却是明明白白地拒绝。
    傅昀稍顿,似猜到他要作甚,垂眸深深看了他一眼。
    “罢。”
    他转身要离开时,忽地身后人叫住了他,傅昀听见那人虚弱的声音:“殿下,这世间若有人予你恩情,殿下会何为?”
    恩情?
    傅昀眸色暗沉了些,若这世上,谁曾对他有恩,那不过去世的珍贵妃罢了。
    他沉默了会儿,才冷声道:
    “铭记在心,必定回报。”
    沈青秋无力倒在床榻上,却牵起唇角笑了笑。
    一双清隽的眸眼,似湿润了些,又似释然。
    他说:“是该如此。”
    傅昀走后,房间中陷入一片死寂。
    半晌,竹铯抬起头,有些不解地看向沈青秋:
    “大人,你说若有恩必该回报,可……”可殿下对大人,不也是有恩吗?
    竹铯张了张嘴,剩余的话皆堵在喉间,说不出来。
    沈青秋视线落在傅巯身上。
    他眸色似有些恍惚。
    仿若又看见当年,他跪在一群难民中,傅巯走近他,打量了他许久。
    他从未见过这般阵势,也从未见过这般矜贵的人,叫他自惭形秽。
    许久,他听见那位贵人说:
    “你落难许久,可愿和孤回府?”
    ……
    沈青秋闭上了眼,烛火下,似有什么从眼角滑过,隐入发丝间。
    他张了张口,一字一句沙哑地说:
    “可、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啊……”
    “爷?”
    周韫纳闷地看着傅昀。
    这什么毛病,说着话,怎得还失神了?
    傅昀倏地回神,他将沾了血的外衫扔得远了些。
    周韫看见他这动作,生了好奇,朝那外衫看了眼。
    下一刻,她就听见爷问了她一句:
    “韫儿和沈青秋曾相熟?”
    他回来途中,细想了一番,才恍然,沈青秋背叛傅巯,帮的一直不是他。
    他视线落在床榻上,和衣而坐的女子身上。
    而是眼前这女子。
    从最开始的提醒,沈青秋就一直在告诉他,让他护好侧妃周全。
    即使如今,沈青秋收刃傅巯,也不过为了她罢了。
    周韫顿时浑身僵硬。
    她在锦被中无措地绞了绞手指,讪讪地抿紧唇,似不解:“爷怎么会这样问?”
    周韫有些心虚地眸子稍闪。
    可回过神来,她又挺直脊背和胸膛。
    她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有什么好心虚的?
    傅昀走近她,坐下,伸手搂住她,垂眸看着她,平静道:“本王只是好奇罢了。”
    周韫在他怀中,甚是不自在,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什么只是好奇?
    连本王自称都用上了。
    只不过,周韫拧了拧眉,也细想了想,遂后摇了摇头:“妾身和爷说实话,不仅爷好奇,就连妾身自己也很好奇。”
    沈青秋许是欢喜她。
    这是姑姑丧期间,沈青秋不顾尊卑冲进雎椒殿,她猜到的。
    可她却不知是为甚。
    傅昀眯起眸子,狐疑地看向她:“韫儿也不知?”
    他抿紧唇,稍偏开头。
    不知该不该信她。
    从离开沈府起,他心中就堵着一口气,却不明所以。
    适才和周韫说起傅巯情况时,他下意识地隐瞒了沈青秋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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