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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语气坚定,字字清晰。
    也不知道是说给卢娇月和张韫素听,亦或是说给她自己听。
    卢娇月和张韫素对视一眼,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毕竟顾沅这话也不假。
    以她和文明晏俩人的性子,他们会成为一对相敬如宾、琴瑟和鸣的模范夫妇。
    至于那澎湃又热烈的男女感情,话本子里比比皆是,但现实日子里,有多少女子能如愿嫁给第一次爱上的男子,又有多少男儿刚好娶了最初倾慕的女子呢?
    就连张韫素自个儿心里都没谱,她现在喜欢陆小侯爷喜欢得要命,那以后呢,他们能在一起吗?
    这般想来,还是顾沅选择的路较为稳妥。
    东宫,紫霄殿。
    黄花梨木的桌案上摆着笔墨纸砚及各种彩色颜料,裴元彻头戴玉冠,一袭玄色长袍,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支狼毫,细致的描绘着一只蝴蝶风筝,英俊的眉眼间写满专注。
    上回在曲江池畔,裴元彻注意到顾沅那只风筝破了一道口子,想来不能再用了。
    所以,他想亲手补一个给她。
    不多时,风筝已经画好了一大半,彩色明亮鲜艳,蝴蝶的翅膀纹落都画得一丝不苟,栩栩如生。
    裴元彻欣赏了两眼,换了支毛笔,打算继续画。
    倏然,殿外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匆匆脚步声。
    再一看,又是火急火燎的李贵。
    若是换做从前,裴元彻定然要把这冒失的奴才拖出去打上一顿。
    但这几日他心情不错,且念及前世李贵忠心耿耿的服侍了他一辈子,裴元彻便没计较,只沉声道,“出何事了?”
    李贵躬身上前,忐忑道,“殿下,刚才探子回话,说是……那文郎君去了永平侯府。”
    话音还没落,裴元彻狭长的凤眸骤然眯起,嗓音也冷了下来,“他不抓紧时间准备行囊,还去侯府作甚?”
    李贵把头埋得低低的,“探子说,明面上是顾家郎君顾渠请文郎君过府下棋,可实际上……是顾姑娘要见文郎君。”
    “啪嗒”,一滴饱满的绿色颜料直直的落在风筝上。
    那抹绿色很快弥漫开来,好巧不巧,正好落在那蝴蝶的头部,绿得鲜亮,绿的显眼。
    裴元彻
    他捏紧了笔,竭力压下心头的燥郁。
    或许,她寻文明晏过去,只是想做个了断。
    嗯,一定是这样的。
    他可是掌握先机的人,得沉住气才是。
    ☆、【11】
    永平侯府,苍梧院。
    顾渠的书房后面种了一大片的梧桐和翠竹,绿荫浓郁,雅致又幽静。
    西边凉亭的石桌上摆着一局棋子,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刚开局时,两边势均力敌,不分上下。可渐渐地,黑子乱了阵脚,显露颓势,而白子步步沉稳,势不可挡。
    在黑棋又落下一步错招时,文明晏白皙的脸上露出惭色,拱着手朝对面的人道,“沅妹妹,这局是我输了。”
    与他对弈之人,不是顾渠,而是一袭淡蓝色锦罗裙衫的顾沅。
    顾沅不紧不慢的捡着棋子,娇美的面容上并没有赢了棋局的喜悦,始终是淡淡的。她抬眼看向文明晏,微微笑道,“文哥哥心神不宁,这局棋自然下不好。”
    文明晏默了一默,脸上是心事重重的郁色。
    顾沅将棋子收好后,转过头对一侧伺候的谷雨道,“你去前边守着。”
    谷雨一向忠心,知道自家姑娘肯定是有要事与文郎君说,应了一声,便快步走到不远处的月洞门旁,门神般一动不动的守着。
    见没了旁人,顾沅坐直了身子,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看向文明晏,柔声道,“文哥哥,今日我贸然请你过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下我们的婚事……”
    文明晏来之前就有预感,如今听顾沅直接了当的提了出来,心里登时“咯噔”一下,手指也不由得捏紧。
    她是不是想拒了这门婚事?
    也是,他家才上门提亲,他就要调去秦州,这门婚事怎么都难办。
    剩下的短短十几日,若是着急订婚,仓促且失礼,还平白叫她受委屈。且若是定下了婚期,他去了秦州也不知道何时回来,岂不是让她赌上青春年华,空等着他?
    文明晏越想越觉得愧疚,一颗心在苦水里浸泡过似的,沉甸甸的。
    缓了缓情绪,他看向顾沅,挤出一抹艰涩的笑,“是该谈谈婚事。还好只是媒人上门提亲,这事也没多少人知道,只要侯夫人出面拒婚,也不会耽误你日后的婚嫁......”
    顾沅微诧,水眸望着他,“你怎么会这样想?我没说要拒婚呀。”
    文明晏惊愕一阵,旋即眼中浮现喜色,“真的吗?”
    顾沅认真的点了点头。
    文明晏顿时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感,他压住心头喜悦,温声问道,“那你今日找我过来,是想说什么?”
    他的眸光真切又热烈,像是两团熊熊燃烧的火。
    顾沅有瞬间失神,等回过神来,她浅啜了一口茶水,垂下眼眸问,“文哥哥,你喜欢我么?”
    文明晏显然没想到她会这般问,整个人愣怔住。
    等反应过来,他盯着她细嫩如白瓷的温婉侧颜,觉得胸膛仿佛有一团火在烧。
    顾沅也知道这话问的直白,毫无规矩,但她就是想知道个答案。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答,顾沅抬眼看向他,只见眼前俊秀清逸的男人像是喝醉了般,脸和脖子都红了一片。
    一触到她的目光,他像是受到鼓励般,深吸一口气,郑重的点头道,“沅妹妹,我心悦你。”
    从很早开始,他就想娶她为妻,想要与她白头偕□□度余生。
    这个回答在顾沅的意料之中,但真听他说出来,顾沅心里更安定了几分。
    她卷翘的睫毛微动,缓缓抬起头,朝着文明晏轻笑一下,“我相信文哥哥会是个好夫婿的。”
    说着,她便将她心头的打算说了出来。
    文明晏听完后,又是惊讶又是感动,看向顾沅的目光愈发温柔,担忧道,“沅妹妹,可若按照你说的这般去做,便要让你受委屈了。”
    顾沅轻摇了摇头,鬓边坠着的珍珠流苏晃出一道明亮的光影,她笑意清浅,“一
    时的委屈算不得什么,我图的是日后的安稳。”
    少女的嗓音软糯清甜,宛若一缕山涧清泉,潺潺流过心间。
    文明晏心情激荡,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只觉得他何德何能,能让顾沅这般真心相待?
    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抬起手,指着天道,“我文明晏在此发誓,我日后若是负了你,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最后八个字,字字铿锵,足见他心意坚定。
    顾沅深深地看向他,抿了抿唇,温声道,“文哥哥,你这誓言我记住了。”
    两人既已定下约定,又聊了半盏茶功夫,便各自离开,去与自家父母商量此事。
    .
    文寺卿与文夫人得知此事,自然是喜不自胜,长松了一口气,连连感叹能娶到这么好的儿媳妇,真是文家的福气。
    末了,二老语重心长的叮嘱着文明晏,“沅沅是个贤德明理的好孩子,她在婚事上做出这般迁就,待她进门,你得更加敬她、爱她,若是你敢负她,我们定不饶你!”
    文明晏作揖称是,心说:不等你们饶,我自己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
    永平侯府,侯爷和侯夫人赵氏得知顾沅的打算,并未直接反对,只是心疼自家女儿受委屈。
    顾沅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来安抚他们。
    永平侯知道女儿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捋着胡子道,“只要你自己不觉得委屈,那我与你母亲也没什么好反对的。晏哥儿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贵重,且他有抱负有才干,不像那些庸庸碌碌的世家纨绔,你若真能嫁给他,我与你母亲也放心。”
    赵氏对婚礼的事还是有些耿耿于怀,但想到能有文明晏这样一个好女婿,那份耿耿于怀也被压了下去。
    毕竟女儿说得有理,婚礼不过是个过场,更重要的是成婚的那个人。
    她上前拉住顾沅的手,满脸慈爱道,“那就按你说的,趁着还有些时间,抓紧过文定,两家再约定个婚期,过个一两年再嫁。”
    顾沅亲昵的往赵氏肩膀上靠,嗓音轻软的撒娇道,“女儿又能多陪父亲母亲一些时间了。”
    赵氏看着乖巧漂亮的女儿,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也眯起眼睛笑,“好,多陪陪我们,反正我与你父亲也不舍得你这么早就嫁了。”
    *****
    在文家和永平侯府飘了好几日的愁云总算散开了,两家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起聘礼与回礼,一片欢喜。
    东宫这边,却是黑沉沉的乌云密布,太子的脸色简直比乌云雷霆还要阴沉可怖。
    偌大且华丽的殿内,此刻是死一般的寂静。
    地上是砸得稀烂的茶盏,桌案上的那些笔墨纸砚、摆件书册,也都七零八散的落着。
    一众宫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一个不注意得罪了上头那位祖宗。
    裴元彻拧着眉坐在靠背椅上,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漆黑的眼眸仿佛冰冷的深渊般,泛着泠泠寒意。
    好半晌,他嗤笑了一声,“真的是情深意重。”
    最后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透着阵阴恻恻的狠劲儿。
    匍匐在地的李贵只觉得背脊发凉,心头那叫一个欲哭无泪——
    谁能想到太子爷这一番安排,非但没拦住这婚事,反而加快了这婚事的进度呢?
    还有那顾姑娘也真是的,怎么就这么死心眼,非得嫁给那文郎君吗?就她那身份、那样貌,还怕找不到如意夫婿?
    现在宁愿这般仓促的订婚,都不愿意拒了文家的婚事,这不是往殿下脸上甩巴掌吗!
    就在李贵怵然惊心时,上座的裴元彻忽然站起身来,迈着大步走了下来。
    李贵心底打了个突,忙抬头看去,“殿下,您这是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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