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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拥着自己倾心恋慕的人,即将与他做最亲密的事情,可她却丝毫也开心不起来。
    他一动不动,任她亲吻。
    半晌,她嘴巴都发麻了,他却全无反应。
    她渐渐有些心慌,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他微阖着牙关,分明也没使什么力道,却与他那冷硬的心防一样,向她竖起不可逾越的铜墙铁壁。
    她不知该怎么办,唇渐渐有些发颤。
    终于,他不咸不淡地开口:“阿青在敷衍?”
    她睁眼看他,见他的黑眸清清冷冷,没有半分意乱情迷。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甚少唤她‘阿青’,每次只要凉凉吐出这两个字,接下来便是要给她一记冷刀子。
    ……阿青这是要走?劝你三思。
    ……阿青,知足常乐。
    ……阿青想听假话了?
    她心中一震,忽然意识到他其实什么都清楚。他看着她强颜欢笑,笨拙地用力守护她那一亩三分地,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她不舍得放弃的珍宝。
    他的眸光平静无波,被他这样注视着,她感觉自己的心思仿佛全被剖了出来,摊在他的面前,任他审视。
    他轻易便能看穿一切,他之所以纵着她,是因为她许诺过甜美的报酬,可是现在她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不高兴了。
    她感到一阵狼狈。
    她失措地搂住他的后颈,扬起脸来,想要堵住他的嘴,却被他竖起一根手指,抵住了唇。不容抗拒的力道从他的手指上传来,她被他摁到了枕头里面。
    他的唇角挂着一贯的浅淡笑容,嗓音飘忽,极好听,却让她心尖发冷。
    “这般不情不愿。”他慢条斯理地问,“把我当什么了?”
    她下意识地摇头:“没有……”
    她是有些伤心,但是并没有不情愿。
    她只是从来没有主动过。和他在一起,无论哪一个方面,从来都是由他强势主导,她已经习惯了被动地接受他给她的一切。
    他淡笑着,凉凉看着她。
    他的气势静若深海,她仰头望着他,忽然有种错觉,自己立在沉沉苍穹之下,独自面对整个世界。
    他,就像一个世界。一个强硬的、完美的、自成一体的世界。
    而她,就是一只小小的蝼蚁,站在天幕下,妄想着拥有整个世界。
    一股悲凉从心头涌上脑门,化成了冷冰冰的液体,无声无息地顺着眼角淌下。胸腔中一阵接一阵抽悸,尤其是修复元火封印时被焰气震伤的淤积之处,此刻正抽搐着,火辣辣地蹿动。
    他微微垂头,唇角勾了起来,叹息:“这就哭了啊。”
    她读不懂他的语气,像是怜惜,像是失望,又像是讥讽。
    他抓着她的肩,将她翻过一面,摁在软枕里面。
    轻车熟路地解掉云雾纱,火一般的气息落向她的后颈。
    他的动作太过强硬,唤醒了她的身体记忆,让她想起了她和他的洞房花烛夜。
    新婚那夜,这个男人压低了寒凉的声线,在她耳畔温柔地说着情话,他笑得比任何人都好看,神色温存动人。但他的动作却极其强势、极其冷酷无情,他肆无忌惮地开阖征伐,就像是掠食者在夺取猎物的性命,毫不怜惜她的少不经事。
    极致的矛盾,让她不知自己是梦是醒。痛得要命,却又幸福得要命。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爱她的,因为爱她,所以冲动了些、鲁莽了些,她丝毫也没怪他。
    此刻想来,却是如坠冰窟。
    这个人,根本就没有真实情愫。所有温存都是假象,只是为达目的的手段而已,为的是他自己快活。
    就像今夜,他定会不管不顾……
    “啊!”她忽然痛呼出声。
    脊柱正中像是被烈焰灼穿,他一指点在她后背的穴位上,元火渡入经脉,精准无误地找到了内伤淤积之处,丝丝缕缕开始疏通淤堵。
    他没动她,而是在替她治伤。
    温柔低磁的嗓音在身后响起:“乖,很快就好,稍微忍耐些。”
    另一只大手揉了揉她脑后的发丝。
    她脑袋一懵,一时之间,竟不知身体的战栗是因为麻还是因为痛。
    她是被封印上的火焰震伤的,他用更加强势百倍的元火,一点一点焚尽了她体内残留的焰烬。浑厚精纯的元火悉心抚触她的致命要害,倘若他稍微失手,她的小命就会即刻葬送。
    她知道他不会失手。她全然地信他。虽然他不爱她,但这个男人仍是全天下最可靠的人。
    恐怖的元火在她心脉附近游移。
    他若无其事地说着话,分散她的注意:“该撒娇的时候,却像个闷葫芦。伤势未愈怎不告诉我?”
    委屈涌上她的双眼,脸埋在软枕中,渐渐濡湿一片。
    治伤很疼,比淤积在胸间不去理会的时候要疼得多。原本它只是淤堵在那里,略有一点闷,疼也是闷着疼,不显山不露水。
    不像此刻,闷积在深处的沉疴全部袒露出来,一点点拔除,疼得尖锐分明。
    此刻她已说不出话来,她伏在有些湿凉的软枕上,微弱地喘息着,像一尾搁浅的鱼。
    她不知什么时候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全是他带给她的疼痛,很真实,很有安全感。至少她清楚,这份疼痛不是伤害,而是治愈。
    迷迷糊糊之间,她仿佛听到他在耳畔低沉絮语。
    “阿青长大了,不过还不够。再懂事些,我会更喜欢。”
    “阿青,我待你,已是仁至义尽。”
    她的身体无意识地战栗了几下,像是在回应他。
    *
    宁青青醒来时,发现身体有些虚弱,胸腹之间沉疴散尽,一片空空茫茫。
    她探了探身边,床榻是冷的。
    谢无妄已离开多时。
    视线一转,看到他的剑、法衣和乾坤袋都放在床榻旁边的精致木台上。他把蘑菇也挪了过来,它被喂过了,此刻精神饱满,正懒洋洋地摇晃着帽子,和那几件灵宝鸡同鸭讲地玩耍。
    一派岁月静好。
    她缓缓起身,把他的仙剑搬过来,横于腿上。
    他的剑名叫‘龙曜’,通体乌黑,极沉,就连剑身也纹满了古朴的焰痕。它煞气极重,据说被谢无妄斩杀的妖兽,兽魂全都拘在剑中。龙曜一出,三界无人不胆寒。为了照顾旁人的情绪,谢无妄极少在人前令凶剑出鞘。
    不过和宁青青在一起时,这把剑乖觉得不得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只要她拿起龙曜,它的重量就会减轻许多,像是体贴她,生怕她累着一样。
    此刻,这把能够劈山断海的凶煞仙剑老老实实躺在她的腿上,轻得就像一个空剑鞘。
    宁青青心头微暖,轻声一叹,将手覆在剑上,渡入微弱五行白芒,缓缓淌过整个剑身,替它修补缺损。
    她能明显感觉到它在欢欣雀跃,愣不得蹭到她身上,像蛇一样贴着她撒娇。
    “你是凶剑,注意你的气势。”她收回手,一本正经地叮嘱它。
    此剑就快要成灵了。若是凝出个妖娆缠人的剑灵的话,谢无妄恐怕会把它送去回炉重造。
    龙曜发出微弱的剑鸣,嘤嘤嗡嗡,像是小孩子不满的嘀咕。
    宁青青叹了口气,取过他的法宝和法衣,挨个打理了一遍,然后放回床边的木台上。
    这几个家伙和她的蘑菇感情很好,放在一处,总会极慢极慢地蹭过去,挤成一堆。和灵宝们在一起时,那朵懒蘑菇也愿意把脑袋摇晃得更厉害一些,就像夫子摇头晃脑教导一群傻小子。
    每次看着它们,宁青青都会有一种谢无妄的孩子和她的孩子在亲密相处的错觉。
    她和他,早已有太多部分融在了一起,要割舍无异于剔骨剜心。
    “铮——”
    龙曜剑忽然爆发出恐怖的煞气,剑身重重一震,向她示警。
    下一瞬,“轰隆”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庇护玉梨苑的结界爆出刺目的光芒。
    “滋——嘤——”
    宁青青一掠而出,举目去望。
    只见一只巨大的黑色魑龙之爪,深深嵌进了结界之中,就那么斜斜地悬于庭院顶上,满怀恶意地指着她。蛛网般的裂痕向着四方扩散,如琉璃将碎。
    心脏砰地一跳,她心惊胆寒,望向那只破碎龙爪。
    扎入结界的石质龙爪从根处断裂,截面光滑如镜。
    这是……乾元殿殿顶的魑龙。
    宁青青愕然望向崖顶,只见那黑沉如巨兽的乾元殿,竟然被人生生削去一角。
    居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强敌来袭?!
    宁青青心脏乱跳,手足冰冷。她来不及思索,急急掠回屋中,将谢无妄的剑和法衣囫囵塞进乾坤袋,送往圣山顶!
    她的身体虚弱乏力,掠至山巅,气息已全然紊乱。
    她顾不上调匀一口气,一掠掠上缺了角的巨殿殿顶。
    神念疾疾向下一扫,她怔在了原地。
    只见巨殿前的空阔广场上,谢无妄正与一名白衣剑仙对峙。
    本该被送得远远的云水淼,此刻正瑟缩在谢无妄的身后,楚楚可怜地受他庇护。
    宁青青的胸腔,忽然像是开了个口子,呜呜地灌进冷风。
    殿顶真冷。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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