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的过程很漫长,他小心地保护着她,确保她没有受到外界干扰,安心治病。
杨柳抱着猫缩在他怀里,认真地看他的相册,看到他和编辑的合影,笑着说:“你好厉害。”
“你不在身边,觉得无聊,什么都做过,到处拍照。”杨林给她看他养的小鱼,“都是钓上来的,养大了就吃掉。”
杨柳嫌弃地“咦”了一声,侧头贴在他的颈窝说:“那要给小白留一条。”
她拿着猫条,小心地挤给猫咪吃,小猫抱着她的手舔,杨林说:“少吃点,长大了胖到你抱不动。”
“什么嘛,要吃饱啊。”
她这样说,还是喂了两口便停了,摸着猫咪的耳朵道:“但是胖了确实对身体不好,你还是少吃点。”
杨林趁机把旅游的杂志拿给她,环着她让她看那些雪山和海洋,杨林用笔给她圈起来,说:“编辑说杂志打算出资让我去趟四川拍照,只是一个企划,我要带着你,所以宝宝快点好,我们一起去四川玩。”
杨林一直在用哄孩子的话术和她说话,杨柳有时就像个幼童一样,他没办法再像情人那般亲昵地安慰她,便开始把她当做小女儿一样疼爱。
杨柳吃了这么久的药,也跟他谈了心,状态好了许多,是有理智的,听到他肉麻的话,还会别过脸说:“谁是你宝宝。”
她耳朵有些红,他俯身磨蹭她的侧脸时,她也会仰头亲吻他的唇,杨林抚摸她道:“今天我们聊聊天吗?”
杨柳很紧张地摇头,他哄道:“不用怕,哥哥在这。”
她犹豫着,缩在他怀里不讲话,杨林哄她:“你告诉我。”
杨柳骤然哽咽道:“我不想告诉你,你会生气的。”
杨林赶紧抱紧她,轻柔地诱导:“我不会生气,我只会陪着你,好孩子,别怕。”
杨柳嚎啕大哭,说他好凶,说得往事时空错乱,什么事都冒出了头。
杨林十几岁的时候,真的会发狠地打人。
杨建忠已经老了,他喝多了瘫在家里,欺负不了杨林,就拿酒瓶子打小小的女儿,杨柳记得哥哥不在家的每一天,她都要抱着叁个啤酒瓶,去小卖店换新的啤酒,她抱不动,跑摔了,又站起来,给爸爸还是会挨打。
杨柳还记得妈妈坐在家门口,突然抱住她,妈妈握着她的手,笑着指向一个路过的男人,跟她说:“柳枝,叫爸爸啊。”
杨柳不敢张嘴,妈妈就紧攥她的下巴,让她叫,男人仓皇逃窜,再也没来过村子里。那天周围的人都看见了,杨柳恐惧他们的目光,也不喜欢母亲的怀抱,踉跄着缩到屋子里等杨林回来。
她很少跟他诉苦,尤其是母亲死之后,杨林变了一个人,每天都一身戾气,他看到杨柳脸上有巴掌印,抱着她质问是谁打的。杨柳只好指着杨建忠,杨林就用棍子狠狠地殴打那个醉酒的男人,她听到杨林愤怒地说:“你再碰她一下,我打断你的手!”
杨建忠满脸是血地用手挡着,可他喝多了,偶尔还是会欺负杨柳,因为她太弱小了,杨柳知道,他不敢欺负别人,只会向更弱者抽刀。杨柳被大伯欺负,杨林就把她锁在卧室里,谁都不能进,他给她提前做好吃的,那时候也没有多少吃的,便把自己上学需要带的饽饽和地瓜给她,让她饿了就贴在炉火旁边,热一热再吃。
他晚上会回来,把门反锁,问她有没有人欺负她。
杨柳摇头,他就会笑,抱着她给她糖果,杨柳高兴地晃脚,缩在他怀里吃糖,吃得满嘴都是黏汤。
她捂着脸说这些事,有些杨林知道,有些他根本不清楚,他抱着她问:“还有没有人欺负你,好孩子?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握着杨柳的手扇自己,喉咙发紧,跟她道歉:“对不起,哥哥吓到你了,不要怕。”
杨柳舍不得打他,摇头缩在他怀里,抱着他说:“没有,哥哥是最好的。”
杨林没打过她,他饿着肚子,只能抓鱼吃,那些粮食都会留给她。他看到杨柳胖了,就很高兴,每天举起来自己估摸着多重,然后再放下来。
杨林说等他考出去,就带她到城里上学,杨柳等得起。
可他放弃了。
杨柳想到什么事情,从他怀里退出来,仰头问:“几点了?”
杨林知道她正常了,回她:“下午叁点。”
他们聊了很久,杨柳头疼道:“我想睡会儿觉,哥,你把小白抱着,我怕它跑外面去。”
杨林说好,低声道:“我在外面,你别做傻事。”
她笑了:“我还死什么,你都那样威胁我,我疯了也不会死的,你明明知道的…”
明明知道,我最爱的人是你。
杨林心酸,抱着猫站在门口,等她睡着才转身。
冯大夫休息回来,问了问杨柳的状况,杨林说还可以,偶尔会和他说说小时候的事,将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同医生说了。冯大夫道:“那等她心情好些,我们可以聊一聊。”
杨林有些焦虑地紧握双手,小白踩着他的肩膀舔爪子,他似乎都遗忘了他还有一只猫。
冯大夫道:“你精神状况真的能撑住吗?”
杨林茫然道:“我没事,我一直很好。”
冯大夫只负责治疗杨柳,可她看到杨林这个状态,轻轻提点:“你不要自欺欺人,如果自己明白,也要及时倾诉。”
杨林摇头,他指着杨柳说:“我现在只想她好。”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也给过她压力,或者说你也曾回避交流?”
杨林沉默半晌,说:“有,不过不重要。”
“真的不重要吗?”
杨林陷入更深的沉寂,他把猫抱在怀里,淡淡回,真的不重要。
柳枝啊,她没必要知道。他给她的压力,他没办法缓解,让他不爱杨柳,不疼她,他做不到,但是他会改,他明明不想给她任何压力,那么纯粹地希望她好。
杨林忍不住问:“太爱也会有压力吗,会把一个好好的人逼成那样吗?”
冯大夫后靠椅背,说:“当然,有些人杀掉爱人,甚至吞食妻子,不就是因为病态的爱吗。”
杨林后背发紧,冯大夫安慰道:“你不必太惊慌,你可以和她交流不是吗?如果她诚实地告诉你,你可以再改。”
杨林为了治好妹妹,便强忍着心酸把卫帘做过的事告诉了冯大夫,她细细记下,又问:“那你父亲呢?如果你母亲是自杀,父亲是怎么去世的?”
杨林语气忽然很平淡了,他说:“喝多了淹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