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五官端正,剑眉下一双眼眸深邃如墨,他穿着黑西装,打着黑领带,连头发都是让人感觉不真实的黑。
他全身上下唯一不协调的是挂在口袋上的怀表,表链纯银色,在灯下泛着漂亮的辉彩。
和他四目相对,江鉴开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啤酒罐失手滑落,他恍然未觉,目光紧紧盯住男人,脱口而出——
「教……」
后面的『官』字半路截断了,江鉴开的心房突突地跳。
他不相信眼前的光景,这个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因为他早就死了,没有人比自己更确定这个事实。
因为射杀教官的那一枪是他开的!
「sugar,好久不见。」
男人向他伸出手来,像久别重逢的老友般的打招呼,昵称是一样的,声音也是一样的,甚至连长相也毫无变化,与一年前一模一样。
江鉴开全身冰冷,目光在对方脸上贪婪地游走,妄图抹掉记忆中那可怕的一幕。
然而他失败了,记忆就像毒蛇一般地缠住他,让他每一天都生活在地狱里。
「你……怎么会……」
望着眼前的人,江鉴开喃喃问道,随即便发现了周围的古怪——随着男人伸出手,周围一切都陷入了空静。
音乐停下了,掉落的啤酒罐呈倾斜状定格在半空中,江鉴开本能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如他所料的,挂钟的秒针也定住了。
超出了正常状态的现象,他反而冷静下来了,看着男人,话到嘴边临时改为。
「沈默,你是来报仇的吗?」
「如果我要杀你,你会怎么做?」对方问道。
江鉴开的眼瞳微微收紧,随即冷风旋来,男人瞬间站到了近前,挥拳击向他的喉咙。
喉结一旦被击中,绝没有生还的余地,生死关头,江鉴开迅速向一旁闪避,顺手抄起桌上的水果刀,顺势划过。
要不是男人闪得快,锋利的刀刃已割开了他的喉管。
一个回合下来,双方都没分下高低。
沈默眼中露出赞许。
「很好,看来这一年的休养生活没让你退步。」
「这些都是你教我的,教官,哪怕是死了我也不会忘记。」
「呵呵,我以为你会因为杀我而感到愧疚,任由我处置呢。」
「我也以为我会。」
江鉴开反握刀柄,平静地说:「可惜反击已经成了本能,任何时候都不可以主动放弃——这也是你教我的,所以你可以杀了我,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会全力以赴!」
话音刚落,冷风再度袭来。
这一次沈默没有动手,攻击江鉴开的是一对他无法看到的武器,所以直到胸口传来剧痛,他才明白被袭击了。
他忍痛弯腰,随即肩膀和手腕同时被扣住向后反拧。
总算他反应快,随着拧动的劲道向后翻了个身,缓解了危机,匕首却无法握住,落到了地上。
紧接着冷风再度向他撞来,他躲过了两次,却没躲得过第三次,双肩被无形的手掌抓住甩了出去。
他重重撞在墙上,勉强站稳,便听到了利器划过空气的尖锐响声,刚才落在地上的匕首自动弹起,向他颈部狠狠刺来!
他没有躲避,背靠着墙,眼看着匕首即将刺入喉咙,却在最后一瞬间停下了。
刀尖停在离颈部大约几公分的地方,发着铮铮震颤,却不再逼近。
人影一晃,沈默站在了他面前,匕首失去控制,落到地上,沈默盯着他,冷声问:「为什么不反击?」
江鉴开大口喘息,「我尽力了。」
「不,你没有,以你的实力,你还可以再撑三分钟!」
声音冷冽,很像以往那个人,可他又觉得哪里不太像,江鉴开苦笑说:「那样有意义吗?」
「如果是执行任务,多撑个几秒钟,结局可能就完全不一样了。」
「可我已经退役了,对现在的我来说,生命长一会儿短一会儿,没什么区别。」
第3章 觉醒 3
刚才那几拳打得很重,江鉴开怀疑自己的肋骨都断了,他微微弓起身,下一秒肩膀被按住了,沈默抓住他,禁止他往下滑。
江鉴开仰头看去,可惜沈默的眼瞳太黑,看不到里面的情感。
他有点失望,随即便释然了,微笑说:「死在你手里,总算这个结局不太坏。」
沈默按住他,继续往前逼近,「如果我是怨灵的话,或许会复仇。」
江鉴开没听懂。
沈默下力很大,透过单薄的衣料,他可以感觉到对方的体温,也许有点凉,但没有很夸张,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对方说话时呼出的热气。
可是……不可能,明明是他开的枪,明明他检查了沈默的尸体。
像是看出了江鉴开的疑惑,沈默说:「我死了,你应该对自己的枪法有信心。」
「那你……现在是……」
「我现在是以另一种形态存在的,不是人,但也不是怨灵,感觉到了?」
手掌拍到了江鉴开的脸上,连着拍了两下,不是那种大力的甩巴掌,而是类似朋友间嬉闹的拍打。
江鉴开感觉到了他手上的温度,还有手掌上硬硬的老茧。
很怪异的触感,一瞬间,多年前接受训练的画面划过脑海,他的心房不受控制地激烈跳动起来。
或许是江鉴开的反应太强烈,沈默笑了,挑挑眉。
「也许我就是这么个命吧,死了还要继续执行公务,不过现在是为灵界办事的,这一点你在杀我的时候没想到吧?」
江鉴开终于明白沈默和以往的不同在哪里了。
以前教官的表情永远都是冷漠的,如刀削般的冷峻锋利,他从来没有过笑脸,没有和颜悦色。
江鉴开没想到他居然也会笑的,还是这种漫不经心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不是沈默,你是假的……」他喃喃道。
男人的眉头不爽地挑了起来,江鉴开继续大声说:「你不是他,你是冒牌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冒充他!?」
「为了证明我是真的,要我详细讲述下我的死亡经过吗?」
稍微停顿后,沈默说:「呃不对,更精密一点说,该说是你杀我的经过?或是……要看看我被一枪贯头后的模样……算了,那个太难看了,不符合我的审美观,我自己都不想看……」
他摆摆手,一副自我厌恶的表情。
「这才是我最无法容忍的地方,你杀我就算了,还把我杀得那么丑,方糖,我跟你有仇吗?」
这些话完全没有进入江鉴开的耳朵,在被质问的那一剎那,他的脑子就像是炸开了,绝望地垂下眼帘,张张嘴,想乞求沈默不要往下说,然而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那是他最不敢面对的事实——那次行动中,所有队员都死了,包括带队的教官,唯有一个人活了下来,就是他。
他并不认为这是件幸运的事,事实上那之后的每一天,他都活在地狱中。
沈默马上又笑了,耸耸肩,自嘲道:「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嘛,你看我现在不是还活蹦乱跳的。」
江鉴开的双手握紧了,指甲深陷进肉里,他感到了痛,大概沈默中枪时,感觉到的也是这样的痛。
下巴被掐住,强迫江鉴开抬起头。
沈默收起笑脸,看着他,冷冷说:「简而言之,我现在是以正当的身份在人间逗留,顺便执行任务,最近刚好搬到这边来,就想到了你。」
他扫了一眼房间,揶揄说:「哈,真不错,住大房子,还在事业编,每天朝九晚五,按理说,过上了这种生活,你的气色应该更好些才对嘛,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哦对了,是因为亏心吧,毕竟这些都是拿大家的命换来的,作为背叛者……」
「我没有背叛你们,教官请你相信我,不是我出卖的情报!」
「但是是你杀的我,是你开的枪!」
「那是因为……」
话到嘴边,江鉴开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对已经死亡的人来说,任何解释都是狡辩,他索性说:「因为我别无选择,为了完成任务,我连自己的命都可以豁出去!」
「那我告诉你,你错了。」
沈默话声轻淡,两人相距咫尺,江鉴开却无法从他的眼瞳中看出任何感情,便说:「我知道,所以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一命欠一命,你可以动手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这样做,可惜我现在是公务员……灵界的,根据那些可恶的规章,我没法杀人,所以……」
他突然向前逼近,江鉴开本能地往后躲避,然而他背后就是墙,肩膀还被按住,丝毫无法动弹。
眼看着沈默几乎贴到了自己脸颊上,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不管怎么说,你欠我的,一定得偿还,就比如……」
热气随着沈默的贴靠喷到了江鉴开唇边,他还没反应过来,双唇便被对方的唇压住了。
温热的感觉随着这样亲密的贴靠传达给江鉴开,他眼前一片空白,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双唇已被对方的舌尖撬开。
男人的舌探入了他口中,带着粗暴又直接的气势,不允许他有丝毫的拒绝。
「不……」
舌尖被咬住,触痛刺激了江鉴开的感觉,他终于回过了神,首先的反应就是反抗,伸手去推沈默,却换来更强硬的压迫。
沈默咬啮着他的嘴唇,舌尖卷住他的舌,强迫他的回应,味蕾在摩擦中溢出了津液,蔓延了他的口腔,疼痛中又带着情欲的交流,妄图将他一点点攻陷。
沈默的手从江鉴开的肩膀移开了,转去搂住他的腰。
粗粝的手掌直接贴在他的肌肤上,摩擦带来痛感,那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痛,他情不自禁发出喘息,心脏砰砰跳动得厉害,感觉着压在身上的温暖的胴体,明明知道该反抗的,身体却不由自主迎合了对方。
吻不知什么时候变了味道,从起初的强迫到相互的爱抚,江鉴开自暴自弃了,既然抗拒不了,索性配合。
他接受了沈默的索吻,两人的舌缠到了一起,卷动蹭腻,继而咬住吮吸,像是品尝香美的甜点。
热吻中,江鉴开的头发被触摸,一只手穿过他的发丝轻轻揉动,给人温柔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