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姣好的春光。
许是最不堪的一面已经被她见过,上官楚楚便也卸下防备, 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有些暴露的身子,只伸手将一侧叠得方方正正的被子扯了过来。
提到脖颈之下。
雪白的脖颈细长,其上点着累累红痕, 看得人心头一软。
她心中又暗骂其阿纳布突那给禽兽来。
真是不得好死。
叶云婀转身找了件衣裳,递给上官楚楚,她与楚楚的身量相似,故此对方穿她的衣服也正合适。
床上的女子将床帘拉住,换衣服的声音窸窸窣窣,听得人莫名心安。
叶云婀觉得此时她应该出去打一些热水。
两手端了小手盆,她方踩了两步,突然听见门外徘徊的脚步声。
屋内二人皆提起一口气来。
两名女子相互对视一眼,面色紧张。门外的脚步声稀拉,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推门而入。
叶云婀忙甩给上官楚楚一个眼色。
后者将身子实实缩进被窝,叶云婀这才将水盆暂且放下,来到门前。
提着气息,轻声唤道。
“谁呀?”
女子声音娇俏。
门外脚步声一顿,她感觉有人压低了身形,朝着门缝道。
“公主,是我。”
不是男人的声音。
她一下子便明白门口站着的是何人,忙不迭地将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女子钻了进来。
叶云婀再次探出头去,见左右无人,这才放心地将房门掩上。
女子摘下黑色的兜帽。
“公主,我来时看过了,没有人。”
正说着,她便往屋内走去。
心中犹有大石落地,叶云婀朝床帐内低唤:“楚楚,你出来罢。”
都是自己人。
“楚楚?”黑衣女蹙眉,是哪个楚楚?
她隐约记得,宫中有名姿色出众的舞姬,名字好像是上官楚楚。
她先前进宫,有幸一睹其真容。
那人似乎有些犹豫,好一阵儿,才从床帐中探出头来。
却是将被子提着,将自己的上半身遮挡得严严实实。
见状,黑衣女亦是不敢走上前。
叶云婀将门阖上,而后缓步走回床边,缓和着屋内紧张的气氛。
“楚楚,这位是白家二小姐,白燕姝。”
“这位便是上官楚楚。”
白燕姝微怔,看着床上的少女,她似乎受了重伤,唇色煞白。
白得让人心疼。
她不禁转过头去发问:“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话音刚落,白燕姝便看见了床上的血迹,不由得一默。
那道鲜血是从女子的大腿流出的,再结合对方身上破碎的衣裳,白燕姝心中已将事情猜测了个七八分。
沉默之间,上官楚楚突然抬眼朝她望来。
“明芷公主,白姑娘,楚楚有一事相求。”
“今日之事......莫同外人声张,可以吗?”
一个女子的清誉实在太重要了。
叶云婀与白燕姝都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见她们答应了下来,楚楚紧张的身形这才稍微瘫软了些,她靠在床栏上,将头微微偏过。
一双眸向窗外瞟去。
那里早已没了梅花。
烈烈寒风下,就连贞烈的梅花,竟也枯败。
她忽地迷茫。
叶云婀知晓她身子疼痛,便去找些止疼止血的药,白燕姝见状,便好心地端了盆子去打热水。
叶云婀翻了一整圈,止疼药不在寝室,似乎在偏房。她有些懊恼,转过头让楚楚再忍着些,忙不迭地跑出门。
偏房不大,柜子也不多,每一阵儿她便在其中的一个小抽屉里找到了一瓶灰色的小药瓶。
一侧还有干净的纱布,她想了想,决定也将纱布带上。
以备不时之需。
还有旁边干净的手巾、消肿的药粉......只要有用的,她都揣在怀里。
果不其然,一会儿她怀中便装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心满意足地朝正寝小跑而去。
不能让上官楚楚等急了。
她也有过险些被□□的经历,她还记得,在刚认识苏尘的那一天,自己被人押在大理寺内,外裳落下。
有人拿着笔和刀子,朝自己笑得奸诈。
如噩梦一般,她一想起,手脚便冷了几分。
就这样想着,她又加快了步子,推开房门之际,一眼便看到了房梁之上悬垂下的白绫。
和正踩在椅子上、衣裳单薄的姑娘。
叶云婀一骇,怀中的东西稀里哗啦地落了一地。
“楚楚!”
一道尖利之声,还带着几分焦急的情绪。白燕姝也恰在此时推开房门,一下子傻了眼。
差点将手中的热水打翻。
她忙将水盆放在一边儿,帮着叶云婀将那女子抬到床上,楚楚似乎晕了过去,顷刻又转了醒。
一张小脸更是煞白。
没有丝毫血色。
她微微翻着眼白,虚弱至极,耷拉着眼皮有气无力地扫了一眼身前之人。
叶云婀将药瓶一下子甩在床上,白的紫色灰的红的,大大小小的瓶子散了满床。
上官楚楚就盯着那些药瓶痴痴地发笑。
二人坐回床边,揪着的心终于放下,旋即,又有些懊恼。
她费力将对方从阿纳布突的身子下救回来,好不容易带到了谢府,对方竟药如此轻易地结束自己的生命。
叶云婀握着上官楚楚的手,双手不由得用了些力,捏得对方生疼。
上官楚楚又如何不知晓叶云婀心中的想法?
她的目光终于从那些药瓶上收回,转而落在少女身上,忽地一嗤。
似乎是在自嘲。
“公主,你何必留着我。”
她已不是清白之人。
如此活在世上,宛若行尸走肉,又有何用?
“先前,苏大人便不怎么理睬我,如今我失了身子,他更不会再看我一眼。”
苏大人?叶云婀一愣。
半晌,才怔怔地问出声:“你说的可是......苏尘?”
上官楚楚靠在床边,对着叶云婀发笑。
笑容凄惨瘆人。
如同惨淡的被乌云掩住的月光。
她皎洁无暇,却又污秽不堪。
上官楚楚笑道:“先前,圣上将我许给了苏大人。我也知晓,我本是奴婢身,许给东厂提督已是我的荣幸。”
“或者说,这是我的福分。”
是她于这沉浮似海的深宫内,终于找到一处皈依的福分。
她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亦不在乎对方太监的身份。
只要有家,只要有人肯收留她,便好了。
便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