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用屁股顶了下葛丘平,让他把光谱仪让出来给自己用一下,牛书荣点点头,“我参赛那年,大家就因为总决赛耽误时间太久不满,说着想改革一下,前三轮多筛一点人下去,反正本来获奖名额就是有限的,该没有的人即使到了总决赛也没有,别浪费别人搞实验的时间。”
晚上回去,白芍芍将修改好的那篇数学论文,也就是《关于p-超循环嵌入子群的一个新判别准则》发给张教授过目,顺便将这事提了下,又发散思维到那天研讨会时以为是国内的项目组,没想到还有外国组员。
“科技有国界,学术无国界。”张教授这般回她。
科技有国界是因为会影响一国综合实力以及在国际舞台上的说话地位,学术无国界则是单纯出于研究精神去思考,理论应用于实践,尤其是数学理论,其实并不会那么快就应用到实际生活。
看着张教授这条消息,白芍芍心头满是激荡。
果然,这就是到了张教授他们那个级别的科研人士心里的想法。
可没等她沉浸在感动的世界里多就,张教授就又发来了消息:“对了,听说amanda邀请过你,如果有机会,你可以试试把amanda挖到我们项目组,就算学术没有国界,历史还是有的。俗话说得好,只要锄头挥得好就没有挖不倒的墙头。我相信你!”
白芍芍:……
这才是张教授的心里话吧!!!
*
26日就是“芦花物理杯”第三轮评审的正式开始时间了,24日时,白芍芍几人便乘坐飞机去到当地,也事先通过栾院士在实验室以及学校那边都请了假。
第三轮的评审与往年不一样,增加了笔试和面试环节,有点像是新高考制度,使得参赛选手一时间都有些心下慌乱和紧张。与其说第三轮是评审,倒不如说是地方赛区的半决赛,仔细评选出可以参加总决赛的参赛团队和各赛区的获奖团队,并举行各赛区的颁奖仪式。
第76章 二合一笔试:全团队提前交卷。……
毕竟是改革第一年, 不可避免的可能会出现许多因着突然变更的比赛制度而出现的问题。因此,这个赛区划分并非参赛选手就近来,而是打乱随机, 比如白芍芍几人属于首都赛区,比赛地点却在金陵。
先前, 白芍芍先前通过认识的朋友打听到的分属国内赛区那些评委在研究方向上的不同偏好,针对面试环节特意整理出一份资料打印出来, 也算是临时抱佛脚了。
见她这副动作,向伦达愣了下,旋即笑笑:“我只想着以防万一你们忘了那些平时不怎么接触的理论, 这才准备了一点基础资料,小白却能想到要通过人脉变相走捷径, 倒是比我这个做法又细心些, 不愧是我们团队的队长啊。”
“向哥,你也准备资料了?”白芍芍眼前登时一亮,赶忙伸手, 乐眯了眼,“我之前还想着万一笔试出了问题该怎么办呢, 果然还是当了爸爸的人更细心。”
向伦达瞥她一眼:“得了得了, 你这丫头就是想说我老吧?闭嘴啊, 小心回头让我女儿喊你阿姨。”
从以前盼望着长大到如今最怕长大的白芍芍:……
“我错了。”她赶紧端正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见状,向伦达笑笑,将背着的包打开,从中拿出五沓已经装订好的打印资料,按照作为由近到远一一递给大家:“我们的论文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毕竟多了笔试环节,不知道会出些什么题目, 我将与bec和s原子的一些理论,包括近五年涉及融合探寻的物理实验论文都整理了一份,你们记得看。”
厚厚两沓的资料,看上去尤为唬人,要是大学生期末时看到这样两份资料恐怕撞墙的心都要有了,不过对于在场五人来说都只是对基础理论的稍加复习,难度相当于高中生翻看小学生版的《唐诗三百首》,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白芍芍的位置临近走道,便用胳膊肘撑着扶手,边按揉太阳穴,边翻看资料。
“姐姐,你是一条咸鱼吗?”突然,她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嫩生生的声音。
作为一条时常担心会被国家抓走解剖的不科学咸鱼,白芍芍对“咸鱼”两个字格外敏感,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回过头一看,竟是一个头上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幼儿园小丫头,年长后的慈母心上来了,不由朝她眉眼弯弯。
“你怎么知道我的网名?”伸手,轻轻捏了捏小丫头滑嫩嫩的面庞,白芍芍声音问头,“这么小的年纪就看小说吗?”
“不是的,我妈妈不让我上网。”小丫头摇摇头,“但我姐姐是你的粉丝,床头还放了好几张你的照片,说你就是她梦想中的自己。她以前特别不爱学习,天天打游戏、看小说,妈妈好生气,喜欢上你后突然就开始努力了,说是怕和你王者峡谷重逢想拉个近乎都只能问一元二次方程……”
白芍芍:……
她很想问这个小丫头的姐姐为什么打王者还不放过自己,就不能与学习短暂say goodbye吗?
“这是我最近很喜欢的一本书。”从包里掏出才买没多久正是最近心头好的《加缪笔记》,递给小丫头,白芍芍摸了摸她的脑袋,“里面有很多大道理,也能理解为鸡汤吧,很适合每个人反省自己。其实我更想给她一本期刊,但我的行李不在身边。”
小丫头乖乖收下,也递给她一本书,正是去年9月的《数学年刊》,刊登了她那篇《周氏猜测的证明》的那一期。
“谢谢你送我姐姐书。”她神情认真,“这是姐姐送给我的,据说卖得特别好,都要靠抢呢,手速慢了的人都抢不到,送给你啦。”
把她出版了论文的期刊送给她作为礼物?
但作为论文作者,她本身就有样书啊。
白芍芍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道了谢地收下来,毕竟是小孩子的一番好意。
等她转过身继续看手中的打印资料,一旁的蓝月乔用胳膊肘捣了她下,眉毛挑挑:“我们家芍芍都成了爱豆啦?苟富贵,勿相忘啊。”
“蓝姐,你还是抓紧看吧。虽然我刚刚浪费了点时间,但我看资料速度比你快很多,小心等会儿下飞机你又要被葛学长笑话了。”白芍芍头也不抬道,成功让蓝月乔收回注意力。
25日凌晨,白芍芍几人便到了金陵并住进早就预定好了房间的酒店。
“芦花物理杯”第三轮评审其实也可以理解为区级赛,评比出本赛区内最优的几篇论文及团队,再送去参加国际总决赛,按照笔试、面试、答辩三轮来作判。
笔试就是考试,面试大致是走个过场,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答辩,各团队派一个答辩人上台,通过事先准备好的ppt开始答辩演讲。“芦花物理杯”的含金量摆在那里,这一番略微复杂的操作,主要就是防止一些人会作弊。
比如虽然通知上说的是一个答辩人上台,可白芍芍事先查了资料和询问牛书荣他们几个参加过决赛的,发现团队其他人也可能会突然被评委提问,要求回答一些关于论文里用到的理论或是上台出写一某个环节的步骤,这点和总决赛一样。
总之,还是得事先准备好,以防万一。
想着答辩在明天下午,上午用来收拾东西和补觉休息,几人便商量好了,今天下午和明天上午用来复习顺便将答辩要用的ppt给做好。
作为队长,也是因着记忆力极佳,成了全场唯一看完两份资料的人,白芍芍义不容辞担任起了做ppt和成为答辩时演讲者的工作。毕竟,只有做ppt的人,才更清楚要用怎样的演讲内容才能更好地配合ppt的演示翻页节奏。
“芦花物理杯”在学术界的地位很高,第三轮答辩还要颁奖,相当于是赛区级的比赛,有自带笔试、面试和代表三轮,已然十分正式,便安排在了金陵大学,借用该校几个阶梯教室和报告厅作为笔试及答辩现场。
白芍芍几人拿着装有笔和垫板的透明文件袋抵达参赛通知上写的地点时,比赛还没正式开始,蓝色彩条将入口处封拦,不允许任何人提前进入,便在外面等了会儿,顺便彼此以论文为核心,发散提问。
“那就是向伦达他们几个?”离得近的孟云义看着他们,拧眉和队友小声道。
“不是他们还能是谁?”队友也压低了声音答道,面上流露出几分防备和不喜之意,“说好了随机,结果我们赛区的评委组五人全都是给他们颁过奖的,到时候面试和答辩可不得手下留情?”
离孟云义几人近的其他团队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眉头微敛。
过了会儿,彩条架子被收起,参赛选手按照各自收到通知上的考场和座位排队检查入场,在监考老师分发完试卷后,等广播里通知笔试开始,便提笔进行作答。
这一轮的笔试环节本质上和普通考试一般,就是考生答题、老师改卷、事后出评价,但也很不一样,便是每个团队的试卷都是由赛区组寻找了相应研究领域的物理学家单独出的题,又都打乱排位,可以说抄都没得抄也根本没法泄题。
毕竟你也不知道到底有几个团队和你题目的就那么巧地重合了,更不知道赛方到底有没有选用那一套被出的题目,一步错步步错,还是实打实地靠自己来作答更靠谱。
白芍芍团队提交的论文题是《多重耦合振子系统下bec与s原子融合探寻》,笔试试卷的题目内容便围绕着“多重耦合振子系统”、“玻色-爱因斯坦凝聚态(bec)”、“s原子”及各种“融合探寻”类实验的成功/失败经验学习几个方面展开。
能以本科生身份,不仅不打杂,甚至成为实验室里的核心研究成员,又被赵老师一再形容是“望梅止渴”的“梅子”,论文更是主要贡献了实验数据和翻阅各参考文献的时间成本,甚至被四个学长、学姐公认可以当论文第一作者及队长,白芍芍的理论功底自然不用说。
笔试主要就是考察写作者论文功底的真实性,题目难度也是根据论文内容和难度来的,尤其出题者也是相应研究领域的物理学家,这就使得笔试不会容易到哪里去了。
因此,笔试开始之后,白芍芍就听自己座位后面那个男生时不时的深深叹气声,还伴随着“啧”和忍不住的“艹”声,暴躁显而易见,估计就是被题目给难到了,正费劲作答。
隔了条走道的左边那个女生也是,抓耳挠腮的,一会儿抖腿,一会儿转笔,口吐芬芳声虽然没有,磨牙声倒是隐约可闻。
白芍芍又低头看了看摆在自己面前的笔试试卷题目。
如何人工合成bec?(不用具体数据,只要基本过程)
谈一谈你对多重耦合振子系统的同步动力学认知。
s原子目前成功融合并成功应用的案例。(2个)
…………
太简单了。
重新看了一遍,确定自己应该没有理解错这几个题目的意思,白芍芍不由心中暗叹。
本身作为核心研究人员,在与“多重耦合振子系统下bec与s原子融合探寻”有关方面,她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都已经足够丰富,偏偏物理界现下对bec的实际应用并不看好,真正用心去立项研究了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栾院士一人,偏生为了避嫌,“芦花物理杯”赛方又不可以去找栾院士出题,只能找其他物理学家出。
术业有专攻,研究方向不同,在这个领域其实也就是“外行”,又没有实验经历,单凭对他们论文的短暂阅读根本出不了什么高难度的题目,这才导致白芍芍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拿到的是份假的“芦花物理杯”第三轮评审笔试题目试卷,尤其是在好似周围所有参赛选手都被难到了的情况下。
撇撇嘴,心说反正自己只是来参赛的,题目难易不是她需要负责的,白芍芍便拿起笔,开始作答。
边写,她边脑子里响起一些旋律欢快的调子,轻松自如得仿佛只是在回答一份再简单不过的采访题。
真·玩儿似的。
与之相反,坐在她后面的那个男生却是快要被逼疯了。
徐汉义是在读研究生,这次参加“芦花物理杯”是觉得不说金银铜了,起码也得混个优秀奖回去,这样才能在读博时候选理想中的专业。为此,他还厚着脸皮抱了同实验室一个学长的大腿,死皮赖脸地和他们组在了一个团队里。
原本他主意打得很好。决赛时的答辩反正不用他上台,而即使被评委提问了,那些简单的理论他完全能答上来,毕竟抱大腿不代表什么都不做,论文还是付出了很多时间去努力的。
可他妈谁能想到今年的“芦花物理杯”突然就改革了,第三轮评审增加了个什么鬼笔试,题目还出得特别犀利,难得他头都秃了快。
就在徐汉义快被题目难得愁死了之时,就见坐他前面的女生骤然伏案,一副有了思路的模样,心中登时压力愈发大了几分。
为什么别人都有思路了,就他没有想到啊啊啊!
万一笔试不通过……特么他真的不是什么都不做混进来的那种学术不端的人啊!
越想,徐汉义越紧张。越紧张,徐汉义也就越忍不住去想。
偏偏他一开始只以为前座那个女生是突然有了点灵感,结果就听前面传来“唰唰”不断的写字声,显然不是一闪而过的灵感而是真的会答,徐汉义深呼吸一口气,提起笔,抓住脑中的那一点灵感,硬着头皮作答。
或许是沉浸进去了,也是确实脑中有东西,他渐渐便作答得流畅起来,心态也逐渐稳定。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似是监考老师就停在前面,好奇抬头,却正好看到前排那个女生手中试卷提前交了后收拾东西走人的一连串举动。
草,认真的吗?他好不容易有了答题思路的难度这么丧病的笔试,竟然有人能这么快就作答完毕?!
别和他说什么不会就放弃了。开玩笑,这可是“芦花物理杯”,还是第三轮评审!能进来这一两年的除非学术不端,否则不可能是那种什么脑子里没东西的人,当然不可能轻易放弃这么好的机会,毕竟不到最后谁能知道自己是不是就那么幸运获了奖甚至跻身金银铜前三名?
不只是徐汉义,考场一众参赛选手都正被这出乎意料难度的笔试题目缠得直想骂人,听到有人动板凳,抬头就想口吐芬芳,却没想竟看到的是有人提前交卷的背影,当场就懵在原地。
题目这么简单吗?不可能啊!没什么质量的论文哪里走得到第三轮评审环节!
所以这就是学术大牛的世界吗?真正有实力的人就是不畏惧物理学家们那些角度刁钻的提问,随随便便就能搞定这么坑人的笔试。
思及此,众人皆不由落下学渣的泪水。
而葛丘平、蓝月乔几人所在的考场其他参赛选手也都经历了差不多的绝望。
能走到“芦花物理杯”第三轮评审,他们所有人都是学校里的佼佼者,更是从小到大的天之骄子,真的是很久没体验这种被“吊打”的感觉,脑中都唱着那句歌词。
“你快回来,我一人承受不来……”
提前交卷出来的人都被安排到另一个阶梯教室等待笔试结束。白芍芍进去后,还没坐多久,就见向伦达他们也都出来了,顿时明白嫌弃试卷太简单的人不是自己一个。
“讲真的,我看到试卷时人都傻了。”将手中的文件袋随意甩在桌上,蓝月乔一脸不敢置信,“这可是‘芦花物理杯’啊,题目这么简单,我差点以为自己是参加的学校期末考试了,还是只求及格的那种。”
“是啊是啊。”葛丘平也对这个事十分疑惑,“尤其我前面那个大叔一会儿就要挠挠头,叹气声频繁得要命,好像题目特别难的样子,搞得我还怀疑了下是不是我理解错的题目的意思,紧张兮兮地以为自己审题有误赶忙重新看了一遍,发现确实就是题目太简单的锅。”
白芍芍也跟着“嗯嗯”,表示深有同感。
“好了,你们别说了,安静准备接下来的面试吧。”看了眼教室前后的摄像头,向伦达打断了他们对笔试题目难度的吐槽。
那边,本赛区三个评委已经在准备接下来的面试工作,路过这个教室门口,正好听到他们这番对话,心情登时一串“……”,眼神亦格外复杂。
不是的,这些题目都是由和你们所交论文研究方向一致或差不多的物理学家出的,只是你们的题目实在是物理界除了栾云阳院士就没有其他人这么执着和感兴趣了,出题也就很为难,又不可能出一道他自己对答案没什么把握或者他虽然有把握又和你们论文无关的题目,这才会导致你们口中所谓的“题目过于简单”情况。